第43章(第1頁)

孽多城東六十餘裡處,一道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如天神之劍,将西域與吐蕃生生劈開。

這道天塹,成了吐蕃進軍西域的唯一通道,也是高仙芝此次南征的終極目标,橫跨深淵的那座藤橋。

這座由粗藤編織的索橋,是連接吐蕃與西域的生命線。

若唐軍能将其斬斷,縱使吐蕃人肋生雙翼,也難飛渡天塹;若不能毀橋,高仙芝數年謀劃的南征将功虧一篑,吐蕃仍可肆意騷擾西域,牽制唐軍與大食争鋒的兵力。

深淵之下,婆夷水奔騰咆哮,驚濤拍岸,水聲如雷。兩岸峭壁千仞,密林如墨,罕有立足之地。

唯見東岸一處巨大的山塬上,吐蕃人依險築寨,駐紮着近兩萬精兵。

這座軍營,既是威懾小勃律的利劍,也是随時可以馳援的保障,隻需片刻,大軍便可踏過藤橋,直抵孽多城。

營寨内,帳幕連綿如雲,戰馬嘶鳴,牦牛低吼,一派兵強馬壯之象。

吐蕃士兵成群,圍坐暢飲青稞酒,大啖牦牛肉,談笑間盡顯從容。對他們而言,駐守此地不過是閑差一樁。

中軍大帳内,吐蕃大将洛桑堅贊正自斟自飲。

這位駐軍統帥生得魁梧雄壯,古銅色的肌膚泛着健康的光澤,銅鈴般的虎目顧盼生威。

平日裡,他不是與部下飲酒作樂,便是外出圍獵解悶。偶爾閑極無聊,才會去孽多城向蘇失利“打秋風”。

雖說那是小勃律都城,但在洛桑堅贊眼中,不過是窮鄉僻壤,連打劫都提不起興緻。

晨光熹微時,洛桑堅贊便率領親衛鑽入蔥嶺深處行獵。待到日頭西斜,一行人滿載而歸,岩羊、雪雉堆成了小山。

興緻高漲的洛桑堅贊當即下令設宴,大帳内很快飄起烤肉的焦香和青稞酒的醇厚。

“來!幹了這碗!”洛桑堅贊舉起鑲銀的木碗,酒液在火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芒。

将領們哄笑着碰碗,油脂順着絡腮胡子滴落在狼皮褥子上。帳内觥籌交錯,好不快活。

正當酒酣耳熱之際,帳門突然被撞開。

一個親衛跌跌撞撞沖進來,聲音尖利得刺破喧嚣:“大帥!大事不好!唐軍攻陷孽多城了!”

“放肆!”洛桑堅贊将酒碗重重砸在案幾上,震得盤中烤肉都跳了起來。

他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聲如悶雷:“本帥在此坐鎮多年,連隻吐蕃耗子都不敢造次!你這厮莫不是酒喝多了說胡話?”

說着自己先笑了起來,抹着胡子上的酒漬道:“這窮山溝裡要真能出點事,倒解了本帥的悶!”

親衛急得額頭冒汗,正要再報,帳中卻突然爆發出一陣哄笑。

将領們笑得前仰後合,有人甚至把酒都噴了出來。洛桑堅贊笑得最是開懷,眼淚順着古銅色的臉龐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