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九曲這片膏腴之地,水草豐美得能滴出油來。
吐蕃得了這塊跳闆,簡直如猛虎添翼,朝發夕至便可直搗長安,但墀德祖贊的野心豈止于此?他垂涎河西沃野,觊觎西域商道,先奪小勃律,再犯河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可惜大唐鐵騎豈是易與之輩?幾番交鋒下來,吐蕃損兵折将。這頭雪域雄獅不得不改弦更張,與阿拉伯帝國暗通款曲,東西夾擊大唐。
這一手合縱連橫,确實給盛世唐朝添了不少堵。
此刻紅山宮内,吐蕃重臣濟濟一堂,大論(宰相)額間青筋暴起,小論(副相)指節捏得發白,内大相、政事大相、各路大将皆屏息凝神。
“洛桑和貢布這兩個蠢貨,竟然丢了小勃律。”
墀德祖贊的怒吼震得宮燈亂顫,他眼中兇光畢露,仿佛要隔着千裡将敗将生吞活剝,“沒了這個咽喉要道,我們和大食的聯系就被唐人生生切斷!東西不能呼應,這仗還怎麼打?”
高仙芝南征小勃律一役,雖不及李靖夜襲陰山、蘇定方平定西突厥那般驚天動地,其戰略意義卻堪稱深遠。
這一劍,生生斬斷了吐蕃與阿拉伯帝國的聯系,使兩國再難形成掎角之勢。對吐蕃而言,這無異于被人扼住了咽喉。
須知在唐、吐蕃、大食這三方博弈中,吐蕃實力最弱。
若失去阿拉伯帝國的策應,獨自面對盛唐鐵騎,其壓力何止倍增?
當年松贊幹布何等雄才,幾番與唐交鋒損兵折将後,也不得不遣使求和,這才有了文成公主入藏。
“贊普息怒!”
大論起身撫胸,聲若洪鐘:“小勃律雖失,石堡城猶在!有此天險在手,我吐蕃進可直取河湟,退可據險而守。縱是唐皇,又能奈我何?”
“善!”墀德祖贊拍案而起,腰間鑲嵌紅珊瑚的寶刀铮铮作響:“此番定要讓唐皇知曉,縱失小勃律,我吐蕃雄師照樣能叫他寝食難安!”
“定要叫唐皇知曉,我吐蕃絕非易與之輩!”
“小勃律之失,必在河湟讨回!”
“殺進河湟!擄盡唐人之财!”
殿中頓時沸騰,衆臣眼中迸射出貪婪的兇光。
有人舔着幹裂的嘴唇,仿佛已看見唐人細皮嫩肉的子女;有人摩拳擦掌,似已觸摸到那些精美的絲綢瓷器。
說到激動處,幾個大臣的口涎竟順着胡須滴落。
這些高原貴族雖坐擁千裡牧場,卻連最普通的茶葉都要靠劫掠獲得。
自文成、金城兩位公主入藏後,他們方知中原何等富庶,傳聞長安街頭的孩童都戴着金鎖,尋常百姓用的碗盞都比吐蕃王宮的器皿精美。
“好!”墀德祖贊見群情激奮,滿意地捋着鬈須。忽又話鋒一轉:“可你們這般眼界,實在令本贊普失望!”
衆臣愕然相顧,不明所以。
“河湟之富?”贊普突然拍案而起,腰間寶刀锵然作響,“與長安相比,不過糞土!”他手臂如擎天之柱般揮向東方:“那裡的金銀堆積如山,美人多如草原上的格桑花!那裡的美酒佳肴,你們做夢都想不到!”
殿中呼吸聲驟然粗重,無數雙眼睛燃起野火般的欲望。
“勇士們!”墀德祖贊聲震穹頂,“莫被河湟迷了眼,我們的戰旗,終要插上長安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