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引着陳玄禮疾步入殿。
隻見這位老将步履生風,行至禦前卻猛然跪倒,重重叩首,額頭撞擊金磚之聲在殿内回響,卻始終不發一言。
這反常之舉令李隆基眉頭微蹙:“愛卿這是何意?”
“老臣請命出征石堡城!”陳玄禮猛然擡頭,聲若洪鐘,“縱使馬革裹屍,亦要為陛下分憂!”
李隆基先是一怔,繼而龍顔大悅,撫掌笑道:“高力士背地裡喚你‘陳老兒’,倒真是貼切。瞧瞧你這把白胡子,怕是連馬鞍都跨不上去了,還想着沖鋒陷陣?”
陳玄禮聞言,銀須一抖,挺直腰闆朗聲道:“老臣乃東宮舊人,此時不為陛下分憂,更待何時?”
“哈哈哈——”李隆基仰天長笑,盡顯帝王豪邁。笑罷卻忽生感慨,龍目微黯:“東宮舊人當年誅韋氏、平亂黨時,朕身邊尚有王毛仲、楊思勖等人。如今”話音漸低,化作一聲長歎,“都化作黃土了。”
殿内燭火搖曳,映得天子眉間皺紋更深了幾分。陳玄禮見狀,正要開口,卻見李隆基已收斂情緒,擺手道:“陳玄禮啊”
李隆基輕撫長須,眼中泛起欣慰之色,“難得你還記得東宮舊事。”說着親自上前攙扶,“隻是你年事已高,朕怎忍心讓你再赴沙場?”
“陛下!”陳玄禮倔強地挺直腰闆,銀須顫動,“老臣這把骨頭還硬朗得很!縱馬挽弓不在話下!”
“此事休要再提!”李隆基面色一沉,語氣不容置疑。
陳玄禮眼珠一轉,試探道:“那可否讓我的龍武軍代臣出征?畢竟”
“糊塗!”高力士突然出聲喝止,暗中卻使了個眼色,“什麼你的龍武軍?那是陛下的龍武軍!當年誅韋氏、平亂黨,不正是陛下親率龍武軍立下的不世之功?”
這番話正中李隆基下懷。想起當年正是憑借龍武軍之力才得以登臨大位,頓時龍顔大悅:“準了!”這聲應允擲地有聲,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歲月。
“高力士,擺宴!”李隆基大袖一揮,“今日朕要與二位愛卿把酒話當年!”
酒過三巡,燭影搖紅。
李隆基醉眼朦胧間,仿佛又看見當年與陳玄禮、高力士、王毛仲等人密謀誅韋的峥嵘歲月。
那些金戈鐵馬的往事,在琥珀色的酒液中愈發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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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個李乾!”一聲醉醺醺的吆喝遠遠傳來。
李乾循聲望去,隻見陳玄禮步履蹒跚,滿臉通紅地晃蕩過來,老遠就扯着嗓子喊:“陛下龍顔大悅,特意設宴款待!你可知道,陛下已經許久未曾召我這東宮舊人飲酒了!”
“恭喜大将軍!”李乾心知計謀已成,連忙拱手道賀。
陳玄禮醉眼朦胧地伸出三根手指,身子搖搖欲墜:“陛下準我派兵三千龍武軍随你出征如何?”
“末将謝過大将軍!”李乾話鋒一轉,“”知大将軍打算派誰領兵?”
“當然是你這混小子!”陳玄禮噴着酒氣,白眼直翻,“當了監軍就忘了本?一日是龍武軍的人,這輩子都是龍武軍的人!”
李乾見時機成熟,單刀直入:“那可否讓郭子儀同往?”
“休想!”陳玄禮突然酒醒三分,目光如炬地盯着李乾,活像防賊一般:“你和郭子儀是龍武軍的雙璧!你出征也就罷了,還想把他也帶走?沒門!絕對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