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專注研讨,忽見遠處一騎絕塵而來。高力士滾鞍下馬時,紫袍下擺已沾滿雪泥。他目光在太子沾雪的衣袍上一掃,眉頭頓時擰成川字:“太子殿下,聖人若知您”
“高将軍誤會了。”李乾不動聲色地擋在雪橇前,“此乃新制軍器,臣正與太子試驗其山地行軍之效。”
太子會意,立即抓起一捆箭囊演示:“伯父請看,這雪橇可載百斤軍械滑行,若用于吐蕃之戰”他手腕一翻,雪橇穩穩滑出三丈遠,濺起的雪沫在陽光下如碎玉紛飛。
高力士緊繃的面容稍霁,卻仍壓低聲音:“老奴自然明白。隻是如今十王宅裡”話未說完,目光意有所指地望向興慶宮方向。
太子聞言,不自覺地整了整歪斜的金冠。
高力士鷹隼般的目光在李乾臉上逡巡,忽而展顔一笑:“老奴自然信得過李将軍。”他壓低聲音催促:“陛下在麟德殿等着呢,快随老奴進宮。”
馬蹄踏碎長安道的積雪,不消半個時辰,三人已至丹鳳門前。
穿過重重宮阙,但見麟德殿前銅鶴吐煙,李隆基正倚着龍紋憑幾品茶,袅袅熱氣模糊了帝王面容。
“臣參見”
“免了。”李隆基随手擱下越窯青瓷茶盞,目光落在太子捧着的雪橇上:“這就是那‘雪上飛’?”他指尖撫過橇闆紋路,忽然擡眼:“積石山北坡陡峭如刀削,這玩意兒能載多少辎重?”
李乾單膝點地,手指蘸着茶湯在檀木案上勾畫:“回陛下,一副雪橇可載兩名士卒的全副武裝。若用桐木改制,更能”
“上坡呢?”皇帝突然打斷,茶盞重重一頓:“冰崖千仞,士卒鞋履如何防滑?”他目光掃過二人:“莫要告訴朕,爾等隻想着下坡省力。”
殿角銅漏滴答聲中,李乾不慌不忙道:“陛下請放心,上坡防滑的法子倒也簡單,可以用布帛纏住腳。若沒有布帛,還可以扯些山藤,纏在腳上也能防滑。”
李隆基突然放聲大笑:“布帛纏足?倒是個簡便法子。朕倒要看看,你還能給朕多少驚喜。”
“擺駕淩煙閣!”
三清殿側的淩煙閣在雪幕中靜默矗立,飛檐上的銅鈴在風中輕響,仿佛在訴說那些彪炳青史的功業。
十六名龍武軍持戟而立,鐵甲上凝結的冰淩映着寒光。
“陛下!”值守太監捧着鎏金鑰匙的手微微發抖。自貞觀年後,淩煙閣秘室開啟不過三次,一次為高宗立武後,一次為玄宗誅太平。
李乾忽覺喉頭發緊,眼前這方寸之地,承載着多少男兒的熱血壯志?
他不由自主整了整衣冠,卻聽高力士道:“李将軍!二十四功臣畫像,非社稷之功不得瞻仰!”
“高力士。”李隆基忽然擡手,玄色龍紋袖口在風中輕擺:“你可記得,貞觀年間英國公初入此閣時,立得何等功業?”
不待回答,皇帝已推開沉重的檀木門。閣内松煙墨香撲面而來,二十四幅功臣畫像在燭火中若隐若現。
李靖橫槊的英姿、房謀杜斷的從容、魏征執笏的剛直仿佛穿越百年風煙撲面而來。
“李卿。”李隆基負手立于李靖畫像前,突然轉身:“若此戰功成,朕許你”他手指輕點空着的第二十五根金柱,“在此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