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塢堡,夜深了,燈火卻未闌珊。
王鄉紳指節死死摳着油光水滑的紫檀木扶手。
扶手很涼,可他手心裡的汗,卻一層層往外冒。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嗓音幹澀。
“再說一遍。”
“他真能憑空,借來天火?”
地上,管家還跪着。
“老爺千真萬确!小的小的們都瞧見了!”他磕着頭,語無倫次,“就就那麼個琉璃片子,對着日頭,地上一撮枯草,‘呼’的一聲,自個兒就着了!沒用火石,沒用火鐮,什麼都沒有!”
“他還曉得曉得您給新夫人請郎中的事那可是”
王鄉紳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
借天火,江湖方士的障眼法。
可小妾染病這等後院私事,連出嫁的女兒都未告知,一個外鄉書生,如何隔着幾裡地看得一清二楚?
貪婪與恐懼是兩條毒蛇,在他心口撕咬,疼得五髒移位。
那座破莊子底下,埋的是能讓王家再富三代的金山,還是傾覆王家的催命符?
“妖人!”
王鄉紳一拍扶手,肥碩的身軀從椅中彈起,滿臉橫肉劇顫。他那雙素日眯縫的三角眼此刻瞪得溜圓,兇光畢露。
“管他是人是鬼,是仙是妖!在這南陽地界,我王家的地,落根針都得姓王!”
“把他那些流民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綁了!我倒要親眼去瞧瞧,他到底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活閻王!”
半個時辰後。
王鄉紳騎馬在前,四五十名家丁手持棍棒樸刀,火把映着一張張兇悍的臉,将小莊園圍得水洩不通。
可預想中的犬吠,哭喊,抵抗,全都沒有。
那扇新修的柴扉,就那麼大喇喇地敞開着。
“人人呢?”
一個家丁握刀的手心全是汗。
一股寒意順着所有人的脊梁骨向上爬。
王鄉紳咽了口唾沫,一揮手,帶人踏入那片詭異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