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殿門之外,響起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和壓抑的驚呼。
在周淳麾下那群如狼似虎的錦衣衛的“請”字之下,十數名身穿儒袍、頭戴方巾的老者,被半推半就地帶入了太和殿。
為首的,正是那須發皆白,本該在承天門外,以頭搶地,上演一場“血谏”大戲的緻仕大儒,王希文!
他們不再是顧秉謙口中那般慷慨赴死的義士,反而一個個面無人色,衣衫不整,眼神中充滿了被戳穿陰謀後的驚恐與羞恥。
他們一入大殿,看到那身穿缟素的顧秉謙,再看到那卷宗在手,眼神森然如刀的周淳。
最後,目光觸及龍椅之上那雙冰冷淡漠的眸子,所有人的腿肚子都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
“噗通!噗通!”
一連串膝蓋骨與金磚碰撞的悶響,這群本該是天下士林表率的大儒閣老,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臣臣等,有罪!”
“我等我等是被顧秉謙這奸賊蒙蔽!求陛下明察啊!”
在絕對的證據和死亡的威脅面前,所謂的風骨,碎得比琉璃瓦還徹底。
他們争先恐後地承認了與顧秉謙勾結,收受賄賂,意圖以“血谏”逼宮的滔天大罪。
然而,就在這一片哀嚎求饒聲中,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顫抖卻尖利地響了起來!
“陛下!即便我等有錯,那也是受奸人蠱惑!可陛下您呢?!”
王希文擡起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眼中竟燃燒着一股最後的、瘋狂的偏執。
他指着何歲,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
“皇後乃國母!廢後乃國之大事!您不經三司會審,不禀宗廟,僅憑一句瘋言,便行廢立!此乃不教而誅,是為虐也!”
“您這般行事,與桀纣何異?!是為暴君!!”
“暴君”二字,如同一道陰風,刮過死寂的大殿。
不少官員的臉色又是一變。
這老匹夫,是想用儒家法統的最後一道枷鎖,來為自己,也為顧秉謙做最後的掙紮!
然而,龍椅上的何歲,連眼皮都未曾擡一下。
他甚至懶得去看王希文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
暴君?
他緩緩轉動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冰冷的目光,如同巡視自己領地的猛獸,緩緩掃過殿下百官。
“諸位愛卿,你們都是朕的肱骨之臣。”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讓每一個被他目光掃到的大臣,都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你們自己說。”
“昨日,在這太和殿上,廢皇後顧昭儀,她都幹了什麼?”
何歲沒有質問,沒有引導,隻是平淡地發問。
可這平淡,卻比雷霆萬鈞的怒火,更令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