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寶如蒙大赦,連連叩首,然後躬着身子,一步一步,如同提線木偶般倒退着出了養心殿。
殿内,重歸死寂。
何歲這才緩緩起身,踱步至禦案前,拿起了那份附錄的名單。
他的目光,在掃過一衆熟悉的世家貴女的名字後,精準地定格在了那個被刻意用朱筆圈出、擺在最顯眼位置的名字上。
柳溱。
吏部尚書柳家的嫡長女。
何歲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昨日那些催婚卷軸中,關于此女的種種“祥瑞”異聞。什麼出生時滿室異香,三歲能言,五歲作詩,更有甚者,說她所到之處,草木皆榮,百病自消。
簡直離譜。
就在此時,他體内的【帝王心覺】微微一顫,一股極其微弱但清晰的警兆,順着指尖觸碰“柳溱”二字的地方傳來。
仿佛這個名字,本身就帶着一種擾動國運的詭異力量。
何歲眼底的幽深,瞬間化作一片萬年不化的玄冰。
原來如此。
這才是太後與柳家,真正的目的。
一場政治聯姻,一個被包裝成“祥瑞錦鯉”的棋子。
何歲緩緩拿起禦案上那支專門用來批閱死刑奏折的朱砂筆。
筆尖飽蘸着鮮紅如血的朱砂,濃稠欲滴。
他先是拿起錢嵩那份奏折,在那個刺眼的“準”字上,畫下了一個鮮紅的,如同絞索般收緊的圓圈。
随即,他另取一張空白聖旨,筆走龍蛇,字迹鋒銳如刀。
“另,賜戶部主事沈卓尚方寶劍。”
“凡北方三州,有阻撓政令、貪墨赈災款項、陽奉陰違之官吏,無論品級,可先斬後奏。”
寫完,他将這份足以在北方官場掀起腥風血雨的密旨,親自封入蠟丸。
做完這一切,他才将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了名單上“柳溱”那兩個娟秀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