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白露手中的繡繃應聲落地。
上面那對尚未點睛的戲水鴛鴦,仿佛也随之活了過來,在錦緞上泛起幸福的漣漪。
她霍然起身,動作快得幾乎有些踉跄,沖到窗前。
那顆被妥帖安放了十六年的少女心,此刻在胸腔裡瘋狂地沖撞,帶着滾燙的溫度,幾乎要躍出喉嚨。
她的目光穿過層層庭院,越過高高的坊牆,投向那片在日光下輝煌璀璨的紫禁城。
那片金色的琉璃瓦,從未像此刻這般,離自己如此之近。
是他。
他心裡終究是有我的。
一抹動人的绯紅,悄然從她雪白的脖頸,一直攀上小巧的耳根。
那雙總是含着清淺笑意的明眸,瞬間盈滿了喜悅與羞澀交織的水汽,讓整個春日的陽光,都黯然失色。
這與權勢無關。
這隻是一個少女深藏于心底,最純粹、最幹淨的情愫,在這一刻,得到了世間最盛大、最隆重的回應。
她以為,這是青梅竹馬最好的歸宿。
她永遠不會知道,這場在她眼中象征着一生情感寄托的大婚,在另一個人的棋盤上,僅僅是一場宏大狩獵的開端。
養心殿内。
與外界普天同慶的喧嚣截然不同,這裡靜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空氣中,隻彌漫着冰冷的、屬于權力的味道。
何歲獨自端坐于冰冷的龍椅之上,殿内燭火搖曳,将他的影子在空曠的大殿中,拉扯得巨大而孤寂。
新後已定,舉國歡騰。
但棋盤之上,還有一枚礙眼的殘棋,需要親手清掃。
他緩緩起身,玄色的常服上,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擺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