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1頁)

慈甯宮。

殿宇深沉,梁柱間的每一寸木料,都仿佛被數百年的光陰浸透,散發着一股揮之不去的陰翳。

上等的龍涎香自三足金爐中升騰,青煙如縷,卻像是被無形的牆阻隔,始終融不進這凝固如琥珀的空氣裡。

當朝太後李氏,正由她的胞弟,承恩侯李良殷勤地攙扶着,慢條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墨蘭。

她的指間,捏着一柄小巧的鎏金花剪。

“咔嚓。”

一聲清脆的斷響,一片早已失了生氣的枯葉,應聲而落。

太後的動作幹淨利落,眼神裡沒有半分對花草的憐惜,隻有對一切枯萎、衰敗之物的,近乎本能的漠然。

承恩侯李良那張被酒色掏空的臉上,此刻卻寫滿了無法掩飾的焦灼與怨毒。

他将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動殿外某個無形的幽靈。

“姐姐,您聽說了嗎?”

“如今這京城内外,街頭巷尾,都快隻知有賢後,不知有太後了!”

他的聲音裡淬着毒,也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慌。

“鹽鐵改制,何等潑天的大事!陛下竟将首功,堂而皇之地記在了那甯家小丫頭的頭上!”

“如今滿朝文武,誰見了她不是交口稱贊一句‘皇後賢德,國朝之幸’?我們李家,倒快成了外人!”

太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那張保養得宜、看不出真實年歲的臉上,依舊平靜如一泓深不見底的古井。

“何止是皇後。”

她淡淡開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卻讓李良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那個叫沈卓的戶部侍郎,還有那個叫趙龍的錦衣衛瘋狗,哪個不是她‘慧眼識珠’舉薦的?”

“如今,戶部的錢袋子,新設的欽差司刀把子,都快成了她甯家的天下。”

太後緩緩轉過身,目光幽幽,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又像是透過他,看到了某些更遙遠的東西。

“長此以往,這後宮,乃至這前朝哪裡還有我們李氏一族的立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