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賬冊,比後宮那些管事太監的手段高明百倍。它們就像一張張用蛛絲織成的網,看似清晰,實則每一根絲線都通向一個陷阱。
一筆支出,能牽扯出三個衙門;一筆收入,又在五個不同的賬本裡變幻了名目。
她試圖從人事入手,卻發現幾個關鍵人物的卷宗幹淨得像雪一樣,無懈可擊,仿佛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
可越是如此,那股不祥的預感就越是濃重。
這哪裡是賬本?
這分明是一座精心構建的迷宮,一座用權力和人情澆築的囚牢,太後正站在迷宮之外,冷笑着看她如何徒勞掙紮,如何被這攤污泥濁水吞噬。
甯白露第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
這不是靠“慧眼識人”找到一個能臣幹吏就能解決的問題。
她的敵人,是整個盤根錯節的舊勢力,是那套運行了數百年的潛規則。
她越是掙紮,似乎就被纏得越緊。
就在她秀眉緊鎖,心亂如麻之際,殿門被輕輕推開。
何歲端着一碗清心潤肺的蓮子羹,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啧啧,看看朕的皇後,這副為國操勞到自閉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不過這可是太後親自出的考題,朕要是現在就給答案,豈不是顯得她這個主考官太沒水平了?得點撥,不能直說。】
何歲将青瓷湯碗放在案上,溫潤的玉色映着她略顯憔悴的臉龐。
他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樣,故作輕松地歎了口氣,仿佛在閑聊。
“朕忽然想起一樁前朝舊事。”
“當時有位鐵面禦史,為查貪腐,手段用盡,将自己累得心力交瘁,反倒激起整個官僚集團上下掣肘,集體屍位素餐,最終新政不了了之,那位禦史也落得個郁郁而終的下場。”
何歲舀起一勺晶瑩的蓮子羹,輕輕吹了吹,遞到她的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