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粗鄙不堪的話,讓滿朝文官紛紛皺眉,巫晏竺更是臉色一沉,正欲開口斥責。
賈凱卻壓根沒看他,徑直走到那群跪着的年輕軍官面前,蒲扇般的大手,挨個在他們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一個個的,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什麼狗屁忠烈之後,你們搞清楚了?”
他猛地轉向龍椅,大大咧咧地一拱手,聲音卻陡然變得清晰而有力。
“陛下,俺老賈是個粗人,不懂你們文官那些彎彎繞繞。”
“俺就知道,在北邊跟蠻子幹仗的時候,甯太傅的大公子甯遠,是怎麼帶着三百親兵,硬生生鑿穿了蠻子兩萬人的王帳!那一戰,俺老賈就在旁邊看着,甯遠那小子,身上插了十幾根箭,跟個刺猬似的,還在往前沖!那才叫爺們!那才叫忠烈!”
“他甯遠的兒子,會是那種欺負孤兒寡母的慫包?俺老賈第一個不信!”
他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劈頭蓋臉地澆在了所有“義憤填膺”的軍官頭上。
李闖等人,面面相觑,臉上的怒火,漸漸被一絲疑惑所取代。
巫晏竺的臉色,則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他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攪局”的,竟然會是這個看似魯莽的鎮國公!
“鎮國公!”
巫晏竺厲聲喝道,“此乃朝堂議事,豈容你在此胡攪蠻纏!甯國舅有罪無罪,自有國法公斷,豈能因其父之功,便可脫罪?!”
“我呸!”
賈凱一口濃痰險些吐在巫晏竺華麗的官袍上。
“少跟老子扯這些沒用的!老子隻認一個理,虎父無犬子!你們這幫耍筆杆子的,懂個屁的沙場忠骨!”
就在雙方即将爆發更激烈沖突的時候,那個從始至終都如同一尊冰雕的獨臂老将,定北侯周望,緩緩地,動了。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他每走一步,殿内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一分。
那股屍山血海中淬煉出的、實質般的殺氣,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窒息。
他沒有看任何人,那隻獨眼,隻是平靜地注視着龍椅之上的何歲。
“陛下。”
他的聲音沙啞,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軍方,的确很憤怒。”
此言一出,巫晏竺等人心中剛剛熄滅的希望,又一次死灰複燃。
然而,周望的下一句話,卻像一記無聲的重錘,将他們所有人的幻想,徹底砸得粉碎。
“我們憤怒的,不是國戚打了人。”
周望的獨眼中,閃過一絲徹骨的冰冷與嘲弄。
“而是憤怒,有人,敢拿‘狼牙谷’這三個字,來我大玥的京城,招搖撞騙!”
“憤怒有人,竟敢将一個臨陣脫逃,害死袍澤的懦夫、叛徒,粉飾成‘為國捐軀’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