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衛民算是走到頭了,兜裡幹淨得不像話。
就靠着一天兩個饅頭一包鹹菜吊着。
首都這地方,他已經硬生生熬了三個月。
那件中山裝早就沒了顔色,洗得發白。
整個人瘦得脫了相,兩個眼窩深深陷進去,看着跟逃荒的沒兩樣。
可人就是不走,死死守在司長辦公室的門口。
這已經不是要錢了,是拿自己最後一點臉面,給研究局換一口氣。
年輕秘書看他的眼神,從客氣到無奈,現在隻剩下可憐。
一個搞了一輩子核物理的專家,最後落到這個田地,實在太慘。
走廊那頭,幾個同樣來部裡跑項目的領導,正對着這邊指指點點。
聲音不大,可每個字都像針,紮在楊衛民的心上。
“瞧見沒,核反應研究局那個楊瘋子,還耗着呢。”
“聽說單位都要散夥了,他這算是最後掙紮一下。”
“圖個什麼,時代不一樣了,現在是經濟挂帥,誰還管你那些隻燒錢沒影的玩意兒。”
“可不是,咱們廠子好歹還能造暖水瓶,他那個局,連個動靜都沒有。”
這些閑話,楊衛民全聽見了,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是不想有,是連生氣的力氣都快沒了。
心裡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研究局一解散,他就被調到哪個犄角旮旯,去看大門管倉庫。
熬到退休,這輩子就算完了。
就在他眼前陣陣發黑,随時可能倒下的時候。
那個年輕秘書又過來了,手裡捏着一張薄薄的電報紙。
“楊局長,你們局裡發來的電報。”
電報兩個字,讓楊衛民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心裡頓時咯噔一聲,催命的來了。
肯定是家裡那幫老夥計實在撐不住,發報讓他卷鋪蓋滾蛋。
伸出去的手抖得不成樣子,薄薄一張紙都快要拿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