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通州前夜,忽降大雪,一夜之間河岸兩邊皆覆上一層厚厚的白,遮住了枯燥到尖銳的景色,竟讓北方冷到不近人情的冬日變得柔和起來。
晏長風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南方人,第一次見這樣盛大的雪,一時竟也生出了一些文人墨客的矯情來。
“真好看,怪不得那些詩人動辄無病呻吟,我見了這樣的景也有想要吟上兩句的沖動,隻可惜我腹中無點墨,吟不出來。”
“噗”如蘭忍不住發笑,“也虧得姑娘你這樣理直氣壯。”
“還有幾時到?”還在床上躺着的柳清儀氣若遊絲地問。
誰也沒想到高冷到不可一世的柳四小姐居然暈水,頭先幾日她靠着自己研制的暈水藥撐着倒還好,時日一長就不行了,吃不下睡不着,一天要吐好幾回,不過幾日功夫,整個人憔悴得不像樣。
如蘭說:“快了快了,最多個把時辰就到了,你再撐一撐。”
晏長風怪她:“你該早說,走陸路也是一樣的。”
柳清儀翻了個白眼,她清高慣了,這麼丢人的事怎麼會說,再說她也沒想到自己的藥這麼不頂用。
“我落地頭一件事就是得改良藥方,這藥短途還成,長途完蛋。”
“要不這樣吧,”晏長風說,“你下船後别跟我回侯府了,跟幾個兄弟去别莊,幫着安頓一下我的鴿子,正好你住在莊子裡可以随意研究你的藥,不然去了侯府怕是沒自由。”
柳清儀遲疑,“若是侯府有人給你下藥怎麼辦?”
晏長風笑,“那不至于,那是我外祖母家,要是連那裡都有人害我,我在北都怕是活不了幾天。”
“那行吧。”柳清儀确實也不是很想去侯府當丫頭。
暖陽四射之時,奔波了月餘的船終于靠了岸。
岸上,德慶侯府的車駕排場浩大,幾乎占滿了河岸,外圍有層層府兵護衛,内圍有兩排丫頭婆子恭候。一堆人當中立着一位富貴逼人的男人,個子不高,微微有些富态,生就一張和氣生财的臉,往那一擺活像一尊财神。
正是德慶侯府二老爺姚啟政。
“二舅舅!”
晏長風還沒下船就朝那男子揮手打招呼,被一邊的吳嬷嬷拽了下袖子,“二姑娘,注意儀态!”
“跟二舅舅不用端着。”晏長風常跟姚啟政見面,一向沒大沒小,沒有包袱。
姚啟政愛财,脾氣好,跟誰都樂呵呵的,從不指責這個沒規矩的外甥女。
吳嬷嬷反駁:“那是在揚州城,你随性些無妨,入了北都,哪怕還沒入城也要注意些,人言可畏的。”
行吧行吧,晏長風乖乖夾起尾巴,矜持着走上了岸。
姚啟政笑她:“跟我還端着做甚,到了府裡再表現不遲。”
“我這不得先練練嗎。”晏長風朝二舅端端正正行了個福禮,“見過二舅舅。”
姚啟政開了眼,“大外甥女,你以後可千萬别再朝我行福禮,福氣都讓你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