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穩婆将産婦清理幹淨,晏長風這才進去大表姐的屋子。
饒是她有心理準備,也被姚文竹的樣子吓了一跳。她面色灰白,形銷骨立,一個基本足月的産婦在被子裡隻有瘦瘦的一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裡來的災民。
“她身上有許多鞭傷,可能處理不當,有些有化膿迹象。”柳清儀說,“此前她服用過很多助興藥物,傷了胎兒,所以胎早死,自己的身體也拖壞了,我給她服用了一顆保命藥,暫時沒有生命之虞,但以後如果還是這樣過日子,就不好說了。”
晏長風一怔,這豈非跟大姐的遭遇一模一樣?
是碰巧了還是有什麼相關?
“是,是長風表妹嗎?”
床上的姚文竹虛弱地睜開了眼,朝床前的兩個姑娘笑,她雖狼狽不堪,卻依舊撐着貴女的體面。
“是我,大表姐。”晏長風小時候與大表姐一處玩過,關系還算不錯,自家姐妹便是多年未見,還是會有感情維系,見了面自然就熟了起來。
“許久不見你了,我幾乎認不出來了,謝謝你來看我。”姚文竹朝晏長風伸着虛弱的手,“長風,可否請求你,不要将我的事告訴祖母?”
晏長風最怕這個,受了委屈自己藏着掖着,命都要沒了居然還要忍。
“表姐,你剛撿了一條命回來,先别想這些。”她輕輕握住姚文竹的手,“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外祖母不但什麼都知道了,還得為你傷心。”
她心裡再怒其不争,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說什麼,先讓她活下去是要緊。
姚文竹的眼角湧上濕意,她輕輕點了點頭,是聽進去了。
“我好好的兒子怎麼沒了!”
此時,院子裡有人扯着嗓子喊。
晏長風幫大表姐掖好被子,離開房間去到院子。
叫喊的人正是安陽侯世子馮淼,他與侯夫人長得極像,但侯夫人的五官擺在他臉上不是精明,而是有幾分陰郁之氣,加之他眼底青黑,面白虛浮,活像是個快要入土的病死鬼。
孟氏拉扯着兒子,讓他不要再鬧,“你嚷什麼,你媳婦兒才撿了一條命,不說先去問問怎麼樣,倒是在這裡喊些沒用的,那孩子與咱們無緣,沒了就沒了,以後再生就是。”
馮淼指着屋子罵,“她沒把我兒子好好生下來,我還管她死活?她怎麼不跟我兒子一起死了幹淨!”
“啪!”
孟氏照着兒子的臉狠狠糊了一巴掌,怒道:“會不會說人話!你媳婦兒死了與你有什麼好處!”
馮淼不知灌了幾缸酒,腳步虛浮,這一巴掌打下來,竟是踉跄着跌倒在地。他惱羞成怒,仗着酒壯膽,什麼都敢噴,“她一個喪門星,生不出兒子來就算了,整日還哭哭啼啼,我的賭運都讓她哭沒了,死了正好,我再娶一個喜慶些的回來!”
孟氏氣得簡直恨不能将她塞回肚子裡重生一回。
“曲嬷嬷。”晏長風跟身邊的嬷嬷說,“勞煩您給做個見證,堂堂安陽侯世子說出這樣涼薄的話,傳出去怕是沒人信。”
曲嬷嬷配合道:“應當應分的,這樣的話若不是親耳聽見了,我也是不敢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