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早來了許多,前一夜地面上的薄雪凝結成了霜花。
金色的陽光透過菱花窗散下細碎的光,将屋子映照得格外明亮。
也正因如此,才讓沒有炭火的房間有了一絲暖意。
這是江碧桐被關在這兒的第三年了,身邊除了婢子檀香以外,在這個院子内,她再沒看見過其他人。
如往常一樣,院門處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檀香走了出去,再提着食盒進來,食盒之中是難以下咽的飯食,看一眼便讓人全無胃口。
“您病的這麼重,丁婆子她又是那套老話,每每都說回禀大夫人,可直到現在也沒見半個郎中過來!”越說檀香越激動:“這屋子冷的像地窖一樣,再如此,怕是這個冬天都難以撐過去了!”
聞言,江碧桐苦笑了下。
遙想當年薛景山來江家提親時,話說的花一般的好,可在她嫁到薛家的當天,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父親是大将軍,功名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很受皇上寵信,他的嫡女,配慶陽侯府薛家綽綽有餘。
可當她帶着十裡紅妝嫁上門時,新郎一家卻聯合李大都督圍剿了江家,江家上下幾十口盡死于院牆之内,丫鬟仆從也盡數喪命。
當年的慘狀傳入她的耳中,令拜堂拜到一半的她豁然起身,發瘋般的往江家跑去,那個曾對她說出各種蜜語甜言的新郎官在身後緊追不舍,還不等她跑出薛家大門,便被薛景山親手用箭射傷,當場暈厥在地。
江家屍橫遍野,而她,肩頭的箭傷被簡單包紮了一下,就被丢進了這個荒涼偏僻的院子。
這一關,就關了三年。
江家犯的是謀逆重罪,但罪不及出嫁女,所以江碧桐才逃過了一劫。而薛家有心吞掉她所帶的十裡紅妝,這些年一直養着她不叫她死,外界都在說薛家人重情義,一個逆臣的女兒竟還擡了姨娘。
殊不知那日進薛家門時她蓋着蓋頭,離開薛家時她頭也不回,被箭射傷後她暈倒在地,直到現在,三年過去,從頭到尾都沒看見過薛景山!
江家人的屍骨還沒個着落,薛景山便轉頭娶了陳家嫡女為嫡妻,取代了她原先的名分,她對外則成了一位姨娘。半年後,薛家被晉升了爵位,成了慶陽公府。
那些連枝共冢、缱绻情深,不過都是薛景山裝出來的!
肩上的傷越發嚴重了,薛家人擔憂她偷逃出去,還命人卸掉了她的一條腿,幾年熬下來,每每到天寒地凍之時,都好像她的生死劫。
近些時日江碧桐隻覺得呼吸困難,好像有雙大手扼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很不好受,可她不能與檀香明說。
擔心又有什麼用,她能感受到,自己就要沒救了。
夜空似被墨汁渲染,狂風大作。
外頭又下起了雪,雪片像柳絮似的,飄飄灑灑,遮天蔽地。
她沒有辦法顧及檀香在她死後會如何,隻覺得自己的眼皮越發沉重,耳邊檀香的哭聲好像越來越遠,終于聽不見了。
江碧桐就是在這樣一個雪夜,咽了氣的。
再醒來時,還是那樣傷懷的哭聲。
“姑娘好着呢,哭什麼哭?可别叫你的眼淚豆子給姑娘尋了晦氣!”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