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宮女挽起袖子走到甯清窈面前,她先是瞥了一眼焦急的薛公公,然後才擡起手。
前兩下落下時聲音清脆響亮,回蕩在殿内,但落在臉上的力道卻控制得巧妙,雖疼了些,卻不至于事後過于腫脹難堪。
甯清窈知道,這些在深宮浸淫多年的宮女手上都有這種‘真響假重’的功夫。
然而即便如此宮女也不敢真作假,當第四下落下時,那疊加的痛楚和巨大的羞辱感,還是讓她疼得閉上了眼睛。
身子晃了晃才勉強穩住,臉頰迅速紅腫起來,耳中亦是嗡嗡作響。
就在這時,早已進入内殿的鐘嬷嬷俯身在郁太後耳邊,聲音壓得極低。
“太後娘娘,息怒,皇上如今的心思雖難測,但人既然已經強留在宮裡,無論如何此刻打壞了終究是不美。
若陛下問起,恐傷及母子情分”
郁太後布滿細紋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她何嘗不知鐘嬷嬷言之有理,蕭徹如今羽翼漸豐,行事越發狠戾難測,她這個太後早已名不副實。
母子情分?
他們現在還有什麼母子情分可言?
郁西華盯着殿外那模糊的、跪得筆直卻承受着掌掴的身影,聽着那一聲聲清脆的耳光,眼底翻湧着複雜的光。
那巴掌仿佛不是落在甯清窈臉上,而是透過她,狠狠地扇在那個将她親生兒子逼入絕境、将她尊榮剝奪的繼子蕭徹臉上!
一種扭曲的快意和更深的無力感交織在她心頭。
當掌事宮女打到第十下時,内殿終于傳來了郁太後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夠了”
掌事宮女立刻停手,垂首退到一旁。
甯清窈的臉頰已是一片紅腫,唇邊甚至滲出了一絲血痕。
她緩緩睜開眼,眼底是一片被淚水沖刷後強忍下去的屈辱,和劫後餘生的清明。
她再次伏下身,聲音因臉頰腫痛而有些含糊不清:“謝太後娘娘開恩。”
殿内熏香袅袅,氣氛卻比外間更加凝滞。
甯清窈忍着臉上火辣辣的刺痛和膝蓋的酸麻,在宮女的示意下緩緩起身,步履略顯蹒跚地步入壽康宮正殿内室。
郁太後已端坐在主位之上,手捧一盞溫茶,神色平靜淡然,仿佛方才殿外那場毫不留情的掌掴從未發生過。
甯清窈垂眸,心下冷然。
在這深宮之中,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她早已見識過。
再次斂衽行禮,姿态放得極低,聲音因面頰腫痛而愈發低柔含糊:“臣婦參見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