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看着媳婦每晚在油燈下,一針一線那麼仔細地穿引,心裡就不好受。
他早就在心裡盤算,想給自己媳婦添置一台縫紉機。
可這東西在縣城裡也是金貴貨,憑票供應且數量稀少,雜牌的質量還不牢靠,總鬧毛病。
他還想着下個月去省城看看呢,這許姐就給他帶來了這麼好的消息。
許姐飛快地朝外面溜了一眼,見周圍的顧客都埋頭挑選着貨物,沒人留意這邊,才又壓低聲音道:“蝴蝶牌的,那可是正經大牌子!貴是貴點兒,原價得要二百一十塊,還得那種專用的‘縫紉機票’,那票可難弄了!”
“不過姐跟你說,咱這兒有針對内部工作人員的份額,能省二十塊,一百九就成,票呢,你用普通的工業券就行。”
“你可得緊着點來!”
陳默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道:“行,姐,我要了,後天下午一準兒到。”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工業券他還有門路能弄到,比那專用的縫紉機票容易多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從第一開始,就想着跟許姐打好關系的原因。
有些内部渠道的東西,在現在這個年代,還真不是你有錢就能弄到的。
“許姐,您這可真是幫了大忙了,真不知道咋謝您!”
許姐輕輕白了他一眼,“快别跟我這兒客套了!姐可不是沖你才說這事兒的。”
“我是真瞧着小雪那孩子順眼,心疼她!”
“你也常說,當初人家啥也沒要就跟了你這台縫紉機,合該你給她補上!”
她說着,眼神裡透着促狹,“哎,等你把縫紉機擡回去,讓她高興高興。回頭啊,再來供銷社,多扯幾米帶小碎花那種時興的布,讓她腳踩着縫紉機給自己做幾條新裙子穿!保管好看!”
等到陳默和成星海趕着騾車離開供銷社時,剛剛那還空蕩蕩的騾車上又添上了很多東西。
有成星海給母親買的結實布鞋、防皴裂的潤手油、厚實的青布棉布料、小心翼翼包好的新鮮豬五花肉。
還有陳默剛才臨時又折回去買的幾米綴滿細密小花的軟布料。
那是他聽到許姐的話,想到自己媳婦穿上新裙子的樣子,按耐不住臨時加買的。
騾車吱呀呀地沿着熟悉的土路往陳家村走,兩人心裡都揣着沉甸甸的滿足。
眼看快到村口了,遠遠地,陳默就看見曬谷場旁邊的大樹底下,竟然烏泱泱地站了不少人。
陳默望着曬谷場邊攢動的人影,有些納悶,用胳膊肘碰了碰旁邊的成星海:“今兒啥日子?村口咋聚了這麼多人?”
成星海也是一臉茫然,撓了撓頭:“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早上出門前,聽我媽提了一嘴,說好像是大隊上今年要提前放假了。秋收的糧食都交上去了,公糧分完了,就提前歇了?”
陳默心中一動。
北方可不比南方,還有什麼冬小麥可以種。
這邊過了10月份,把搶收上來的農作物都處理完,基本上就沒有什麼活了。
往年陳家村,不到十月中下旬,那是不可能放假的。
這反常的提前莫非是上頭吹來了什麼新風?
畢竟明年就要正式包産到戶了,說不定今年底下就已經有了點松動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