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東北,寒意還未完全褪去,傍晚的風刮在臉上,還是有些冷的。
陳默和陳建川父子倆,一高一矮,沉默地走在回家的土路上。
兩人之間彌漫着一種無言的沉悶。
走了好長一段路,陳默才側過頭,打破了沉寂:“爸,爺爺他也不是光想着大伯,他就是覺得手心手背都是肉,總想一碗水端平。您别往心裡去。”
陳默其實挺理解父親此刻的憋悶。爺爺陳老爺子為人正直,對他也算疼愛,可唯獨在對待兩個兒子上,就沒有那麼公平了。
陳建川悶頭走着,過了半晌,才從鼻腔裡“嗯”了一聲,聲音低沉:“我知道。咱家今年也确實沒打算種那麼多地,你媽身子骨也扛不住。要不然,那塊地我不會松口的。”他頓了頓,眉頭擰得更緊,“就是你媽那兒”
“媽那兒您甭操心!”陳默立刻接過話頭,“包在我身上!嘿嘿,爸,您信我,咱換來的那塊坡地,位置可好着呢!過兩天您就知道了,保準不吃虧!”
回到家,迎接陳默的是一場硬仗。張岚果然炸了鍋,指着陳建川的鼻子數落他“窩囊”、“胳膊肘往外拐”。
張岚這撒潑勁兒。直接把大姐跟溫亦雪都吓到了,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上前勸。
幾個孩子也被這陣仗吓着了,也在旁邊跟着嚎。
一時間直接家裡雞飛狗跳的。
陳默好說歹說,一頓哄,又是分析利弊,又是畫大餅,又是保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把母親那股邪火壓下去。
陳建川全程像個悶葫蘆,蹲在牆角抽旱煙,一聲不吭,任由兒子沖鋒陷陣。
夜深了,陳默拖着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自己屋,一頭栽倒在炕上,長長籲了口氣,隻覺得身心俱疲,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這調節爸媽的家庭矛盾比他出去賺錢都累。
溫亦雪剛把陳佳浩哄睡,小家夥睡得四仰八叉。跳跳和安安兩個小的,還處于吃了睡、睡了吃的天使階段,此刻也呼吸均勻地進入了夢鄉。
她看着自家男人這副累癱的模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走過去,伸手把他從炕上拽起來:“快起來,看看你這副樣子,去洗洗,臭死了!”
“嗯”陳默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掙紮着爬起來,慢吞吞地去洗漱。
等他帶着一身清涼的水汽重新躺下,鑽進暖烘烘的被窩,習慣性地把溫亦雪攬進懷裡。
下巴抵着她的發頂,嗅着熟悉的馨香,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才稍稍放松。他低聲開口:“老婆問你個事兒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