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悼春側過頭,柔聲道:“我可以讓你隻看見這半邊的臉。”
何清旻笑得更苦了。
好在尹悼春不是一個喜歡強迫的人,她放下手,簾子重新遮了下來,駕車的少年一甩馬鞭,兩匹駿馬飛快地跑了起來,卷起一陣陣灰土,将何清旻遠遠地抛在了後頭。
年二栓好馬,喊茶攤的老闆送茶送飯,他本不欲讓兩人下車,但若愚已經掀開簾子,此刻再讓她回去也是不妥,便沒有吭聲,直到謝春晖被扶着坐下,周圍的人都投來或惋惜或羨慕的目光。
惋惜的是這兩個各有千秋的美人竟然跟着這樣一個男人坐着這樣一輛簡陋的車,嫉妒的是為什麼自己不是這個男人。
年二大聲道:“年紀輕輕就得了軟骨病,這可怎麼是好。”
周圍投來的目光變成了憐憫。
謝春晖又急又氣,臉都憋紅了,少女貼着他的耳朵道:“你快别生氣,一生氣更好看了。”
謝春晖簡直要流下淚來,硬生生忍住了。
不一會兒,一陣狂風卷來,靠路邊的人紛紛掩袖咳嗽,兩匹馬拉的馬車飛馳而過,轉瞬路上隻剩下滾滾煙塵。
“好快的馬。”有人贊歎。
老闆已經送了和攤子一樣粗的茶和饅頭過來,還有一小碟同樣又黑又粗的鹹菜。
年二抓了一個饅頭叼在嘴裡,在喉嚨口嘀咕:“不男不女的死人妖。”
若愚聽見了,但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依舊伏在謝春晖的肩頭。
年二足足吃了五個饅頭、半塊鹹菜、三碗茶。
若愚撕了一塊饅頭,嚼了嚼,吐出來,把手上剩下的饅頭撕了喂謝春晖。
謝春晖渾身肌肉無力,喉嚨也使不上力,咀嚼和吞咽都十分困難,但他依舊在艱難的吃饅頭,他要有充足的體力,以便等待機會的到來。
一個饅頭足足喂了兩刻鐘,若愚又喂了他大半碗茶,剛放下茶碗,謝春晖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老闆,一碗茶。”
謝春晖激動得幾乎要滲出眼淚來,他本來拼命的想回頭,但轉念一想,又怕給他惹麻煩,自暴自棄的念頭又湧了上來。說起來“賀朗”本來就和自己沒有關系,一路上一直被自己拖累不如自己自生自滅,兩人就幹脆這樣分别算了。想着,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萬一他不是為了救自而來呢?
他這邊百轉千念的糾結何清旻分毫感受不到,他栓了馬,拎着和衣服一樣灰撲撲的包袱往桌上一放,便坐下了,恰巧和謝春晖斜對着,謝春晖呆呆地看着他,忍不住擔心,頻頻地張望起來。年二看着他,也不阻止,他看得太久,何清旻不得不正視這直白的目光,卻被眼前佳人微腫的眼吓了一跳。
确認自己沒有對這姑娘始亂終棄,何清旻十分不解,年二搭話道:“公子别見怪,這是我閨女,得了軟骨病,看見健康的人就忍不住要流眼淚。”
何清旻微笑着安慰了兩句,頓時起了疑心。一個衣衫破舊的中年人帶着兩個美貌異常的姑娘在官道上出現本就是一件奇事,更奇的是這據說得了軟骨病的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和中年人刻意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