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劍尖,距離雲見月毫無防備的後心,隻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郁仙那雙幽深的眼眸裡,翻湧着孤注一擲的瘋狂。
是她的苛待讓渺渺餓到啃樹皮,她該死!
隻要手腕再往前一送,這個帶給他們無盡痛苦的女人就會死的透透的。
雲見月對此渾然不覺。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懷中的小團子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将哭得直抽噎的小團子轉過來,正面擁入懷裡。
“好了,好了,渺渺乖,沒事了,沒事了”雲見月的聲音帶着劫後餘生的沙啞和透支後的疲憊,卻有着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安的溫柔。
她用自己溫熱的臉頰,貼着小徒弟汗濕冰涼的小額頭,輕輕拍撫着渺渺顫抖的後背,溫聲細語地安撫着,“吐出來就好了,不怕,師尊在呢,沒事了”
她一遍遍耐心哄着。
月光從敞開的門扉斜斜照入,清晰地勾勒出她單薄而略顯狼狽的身影。
月白的寝衣上,後腰那片深色的濡濕正在無聲地蔓延。
這副耐心哄孩子、全然不顧自身傷痛的溫柔模樣,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郁仙的心上。
她為什麼能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怎麼可能像個母親一樣溫柔?
郁仙舉劍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從她記事起,冰冷的柴房、刺耳的辱罵、沉重的鞭子、養母刻薄的臉、假千金得意的笑、親生父母冷漠嫌惡的眼神構成了她全部的世界。
她感受過饑餓,寒冷,疼痛,背叛,絕望
唯獨,從未感受過這樣毫無保留的溫柔呵護。
她曾經無數次躲在陰暗的角落,看着爹娘将那個冒牌貨抱在懷裡,視若珍寶。
那時,她心裡像被無數螞蟻啃噬,又酸又澀,充滿了羨慕和嫉妒。
她多麼渴望,哪怕隻有一次,有人能這樣抱抱她,摸摸她的頭,告訴她“不怕”。
這份渴望,在日複一日的虐待和冷落中,早已被碾磨成了最深的絕望,化作了支撐她活下去的刻骨恨意。
如今,在她最恨的人身上,她竟然看到了她夢寐以求卻從未得到過的景象。
這一幕,如此美好,美好得讓她心髒絞痛;卻又如此不真實,虛幻得像一場随時會破碎的夢。
殺?還是不殺?
隻要刺下去,一切痛苦似乎都能終結。
可手腕卻像灌了鉛,沉重得擡不起分毫。
那染血的背影,那溫柔的聲音,那輕拍的動作像無形的鎖鍊,捆住了她握劍的手。
舉劍的手臂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頹然垂落,冰冷的劍尖在觸及地面時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