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娘何氏走到男人那一桌,拿起湯盆裡的木勺開始給衆人盛飯,除了姚四柱是半碗雜糧飯一個雜糧窩窩,桌上其餘人都是滿滿的一碗飯。
姚四柱在吃食上很自覺,隻要他不下地,就堅決不肯跟爹和哥哥們吃的一樣多,哪怕他在家裡也從不閑着。即使幾個嫂子給他盛滿一碗飯,他也會默默倒回盆裡去,次數多了大家也就随他的性子。
姚老爹對小兒子這個做法也不多說什麼,家裡人多口雜糧食本就不夠吃,姚四柱這麼做也好,省的他不自在覺得是占了家裡的便宜。
男人那一桌盛完後,何氏還要過來給女人這一桌盛飯。先從婆婆陶氏開始盛,一碗稀飯,何氏盡量撈盆底下較稠的部分倒進婆婆碗裡。
接着才輪到其他人盛,然後一人再分一個雜糧窩窩,陶氏也不例外。
不過姚果兒知道家裡沒分完的窩窩都要端回奶奶這屋,奶肯定是餓不着的,對了,還有原身,穿過來前她還看見過原身沒有吃飽飯,瞅着屋裡沒人的時候偷偷來求陶氏,總能得到半個窩窩填肚子。當然衆多孫女中也隻有姚果兒有這個待遇。
陶氏闆着臉坐得筆直,看似無動于衷,實際上那雙耷拉松弛的眼皮底下,随時關注着兒媳婦手裡的湯勺。
這麼多年了,哪個碗裡是稠的,哪個該是稀的,幾個兒媳早已被她調教得得心應手,任哪個也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胡亂做主。
分完了飯食,男人那一桌早動了筷子,陶氏冷眼掃了一圈她們這一桌低頭恭順的小輩兒,這才端起面前的飯碗放到嘴邊吸溜一口,聲音不大不小,再拿起筷子夾了幾根鹹菜絲放進嘴裡嚼動,衆人這才紛紛動筷吃起來。
姚果兒瞅了一眼大伯娘分到她碗裡的稀飯跟一個雞蛋大小的雜糧窩窩,再看看桌上的幾盆菜,那涼拌黃瓜跟蒜泥茄子也隻是撒了些鹽水跟蒜末在裡面,看不見一點油水,天天這麼清湯寡水一成不變的吃食,饒是飲食上一貫很能将就的果兒也有些食不下咽了。
“怎麼了果兒,可是頭又疼了?”
包氏見女兒半天不動筷子,低下頭問了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桌上衆人都能聽見。
“不是的,娘,我沒事。”
果兒說完趕緊端起碗放到嘴邊喝了幾口。
包氏眼珠一轉,對陶氏說到:“娘,這幾天果兒看着好了些,可是一到晚上就捂着傷口說頭疼,睡不着覺飯也不能好好吃,瞧這小臉兒又瘦了一圈兒,要不,我一會兒給她煮個雞蛋補一補,可别落下啥病根兒來。”
包氏是幾個媳婦裡面心思最活泛的,平日很能揣測陶氏的心思,在幾個兒媳中是最會讨陶氏歡心的一個,她要想在陶氏面前達到什麼目的,往往幾句話就能說的陶氏點頭。
果然陶氏聽她這麼一說,也生怕果兒這丫頭落下什麼不好的來,于是放下碗筷仔細朝果兒額頭上的傷疤處看了看,叮囑包氏道:“嗯,是得好好補一補,家裡的白面沒有了,好在雞蛋每天能收幾個,就先不要斷了,你待會兒給她煮兩個吃。”
陶氏說完狠狠地瞪了一眼縮在桌邊不敢擡頭的莢兒,嘴裡沒好氣地又哼了幾聲。
何氏見婆婆還記恨着自己的女兒,心裡自然不好受。她性子沉穩,平時話不多卻是個明白人,雖然知道上次兩個孩子的事是果兒無理取鬧造成的,但家裡的事都是婆婆說了算,她若是替女兒多說幾句,隻會引來陶氏對女兒更大的反感,連帶着看她們大房娘幾個都不順眼。
所以見婆婆這會兒又氣勢洶洶瞪向莢兒,何氏眼裡滿是心疼,她夾了一塊黃瓜條到莢兒碗裡,示意她趕快吃。
一旁的皂兒也心疼妹妹,那天明明是果兒欺負莢兒,推搡下才撞倒了闆車,而且莢兒受的傷也不輕,可奶奶根本不管這茬,這些天把氣一股腦兒全撒在莢兒跟大房一家身上,好像他們一家子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一般。
自從果兒受了傷,三嬸娘天天給果兒想着法子單吃另喝,可莢兒呢?除了頭一天蹭了果兒的兩張白面餅,還是娘舍下臉求來的,之後再沒有特殊待遇了。
皂兒心疼妹妹,把自己手裡的窩窩掰下來一塊兒,從桌子底下偷偷塞到莢兒的手裡,示意她多吃些。
陶氏早就把大房這娘幾個的舉動一一看在眼裡,氣就不打一處來,撂了筷子張口罵道:
“養不熟的東西!一個個的做這副樣子給誰看呢?咋着,莢兒闖這麼大禍她還有功了不成?我是沒給她吃還是沒給她喝我虐着她了,愛吃不吃,還想當祖宗叫人供起來咋?“
何氏忙道:“娘,您别生氣,莢兒已經知道錯了,她就是膽子小,我這些天一直說她呢,叫她以後多讓着果兒,您多吃些,别叫孫女把您氣着了。”
說着忙給陶氏夾了一筷子黃瓜條。
陶氏見大兒媳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這才冷哼一聲不再說什麼。
晚上,包氏從外面回來西廂房,直接走進裡屋,臉上的神色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