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薄霧如紗。
顧采白緩緩睜開眼睛，她鼻頭輕輕嗅了嗅，總感覺被子裡萦繞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那味道清甜中帶着一絲熟悉，像是夏日村頭某種樹上花朵的味道，淡淡的，卻揮之不去。
她下意識地擡手，發現手上也是黏糊糊的，擡手放到鼻尖，果然，就是這味道。微涼的觸感和獨特的香氣讓她微微怔神，思緒不由飄遠。
得，好像是從程安身上流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藥草的味道。她側過頭，看向身邊仍在熟睡的男子。程安呼吸平穩，面容安甯，隻是眉頭微微蹙着，似乎在夢中仍不得放松。他裸露的上身纏滿了潔白的繃帶，有些地方還隐約滲着淡淡的血色，昭示着昨夜那場惡戰的慘烈。
顧采白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他的睡眠。看着他依舊沉靜的睡顔，她微微笑了笑，一抹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掠過心頭，有擔憂，有慶幸，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該起床了。
該給程安去做早餐了。
她輕手輕腳地起身，穿戴整齊。為了能夠讓程安早日恢複，也是表達一下對程安的謝意，村裡昨日已經送來了很多比較珍貴的吃食，寶蛇、寶魚，乃至一些罕見的寶植都一一送到了家裡。這些東西對于尋常村民來說，已是極為難得的補品。
所以，一大早，顧采白就開始在竈房裡忙碌，準備煲魚湯。她選了一條最為肥美的寶魚，鱗片在晨光下閃爍着淡淡的銀光。她熟練地刮鱗、去内髒、清洗幹淨，然後将魚放入陶罐中，注入清冽的井水。她隻是放了一塊老姜，未多加其他調料，生怕破壞了寶魚本身的鮮味。
竈膛裡的火苗舔舐着罐底，發出輕微的噼啪聲。沒過多久，一股難以形容的鮮香氣息便開始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那寶魚的湯漸漸熬煮出比尋常魚湯更加濃郁的奶白色，色澤誘人，如同融化的乳玉。而且，隔着一米來遠，就能夠聞到那股極其純粹的鮮味，直往人鼻子裡鑽，勾得人肚裡的饞蟲蠢蠢欲動。
顧采白看着那翻滾的濃白湯汁，聞着那誘人的香氣，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她還是不舍得喝一口去嘗一下味道，隻想把最好的都留給傷重的程安。
等到魚湯熬得恰到好處，顧采白端着滿滿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到了床頭，剛好看到程安已經睜開了眼，正望着帳頂出神，眼神似乎比昨夜清明了許多。
“醒了？正好，湯剛熬好，趁熱喝。”她柔聲說道。
程安望着床頭這忙碌的麗人，為自己忙前忙後，昨夜又是給自己上藥，又是給自己“撓癢”的，現在還要她伺候自己洗漱，那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了，趕忙勸阻道：“采白姐，我自己來就好。”
顧采白見程安面色不再是昨夜的煞白，唇上也有了些許血色，倒是也放下心來，便将擰好的熱毛巾遞到他手上。
程安接過毛巾，仔細地擦了臉和手。溫熱濕潤的觸感讓他精神稍振。随後，他端起放在床邊矮桌上的魚湯，吹了吹氣，小心地嘗了一口。頓時，寶魚極緻鮮美的味道充斥在他的口腔中，味蕾仿佛瞬間被喚醒。
魚湯溫熱，順着食道滑入腸胃，一股舒适的暖流随之擴散開來。身體仿佛久旱逢甘霖，開始貪婪地吸收着這寶魚所蘊含的豐厚養分。程安原本感覺身體深處依舊殘留着虛弱和隐隐的鈍痛，但這一碗鮮湯入肚，似乎真的補足了昨晚的虧空，四肢百骸漸漸湧起一股暖洋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