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看着他,心中湧出一絲無力的恨意。
他像聖人一樣改變了她的命運,卻不願回收她的情意。
他收到照片後,毫不責備,甚至還跟松寥一樣提醒她,怕她受傷。
他們一再提醒她,顧野泊有掠奪性,顧野泊之所以接近她,恐怕是因為,自顧正處掠奪,那種赢的感覺叫顧野泊更加滿足,仿佛在她跟顧野泊的這段關系裡,她是個好人,是個純潔無辜的天使。
他這麼為她着想,房子、工作、她的家人,甚至連尺度都拿捏得剛剛好,使她的生活既不奢靡,也不匮乏。他對她這樣細心這樣好,卻偏偏不愛她。
她想起顧野泊說過,顧家的長子嫡孫既然擁有超然的地位和權力,便不能任性胡為。顧正的父親雖然猝死,可對顧正的結婚對象,心中一定有合适人選。
是松寥嗎?
“你有喜歡的人?”她問。
顧正的目光淡淡看向她:“明慧,你做我名義上的女朋友尚且如此掙紮,如果我們再進一步,你會難以承受的。”
這話耳熟,顧野泊也說過。可明慧聽得出來,這是他今晚說的唯一一句重話。
她淚眼婆娑,隻要他愛她,肯給予她一點點回應,她怎麼會如此掙紮呢?
顧正一晚上沒說一句重話,又怎麼會良心發現,舍得說出這麼一句大實話呢?
他是在顧左右而言他,他是在袒護他心裡的那個人。
其實,她聽到他極為體恤地對他的同學說:松寥不愛應酬。她看到聞香猜謎的時候,他拉着松寥的手,就已經猜到了。
她也參加過他的同學會,他的态度淡淡的,沒有這麼溫暖。
她想起今天他從樓上下來,她站在他身後,看到他的手鍊在燈下一閃。
從前沒見他戴過。
她順着他的手臂往下看,手鍊的吊墜是松針。
這些年在國外,他一直帶着它嗎?
明慧想起顧野泊說的那句“顧況心中的人選,你也認識”,在她心底,是有一個名字的,可她沒有勇氣把那個名字翻出來。
他一直是座積滿冰雪的林子,旁人難以靠近、難以企及。所以,單是一個“青梅竹馬”所代表的親近和時光,就足以讓她自慚形穢。
她靜了一瞬,隻聽自己的心“嘭”得一聲碎了,來不及一片一片地撿起,把它們一股腦兒兜了起來,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那些破碎的心,比玻璃渣還冷、還硬,割破了她的嘴、咽喉以及胸腔,苦味、腥味全都翻湧上來。
她狼狽不堪地趕着要消失,再不走,她會痛得死掉。
又想起要說一句祝福的話,才對得起八年前的初遇,以及那一學期所有閃着光的快樂日子。她忍着刀割般的疼痛,躍出一個木木的笑容:“顧正,祝你生日快樂。”
這句生日快樂,跟她說的第一句不一樣。
第一句是她的欲望,是她的不舍。而這一句,她真的是因為很久很久沒見了,她想看他一眼,對他說一句祝福,樸素又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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