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運從未見過自己老娘如此慈眉善目的這一面。
從他記事起,他就承擔起家裡的活計,挑水砍柴,割草喂豬。
再大一點,便下田裡種麥收麥。
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就會被自己老娘責罵。
罵他跟他過世的爹一樣,沒用。
所以秦老太此時此刻的這份“慈愛”,讓趙大運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分外不自在。
他覺得自己老娘變臉比演雜技的還快,就為了他每年發的五兩銀子。
趙大運沉聲道:“無論如何,當初娘扔冬寶是真,若不是我老丈人家去尋,此刻冬寶早已曝屍荒野,他不僅是我長女,亦是一條人命,娘如此作踐人命,是為不仁不善。娘欺辱我妻兒在先,弟妹不敬我妻兒在後。若不分家,改日我回到軍營,妻兒該如何度日?所以這個家必須分。”
“再者說,當兒子的既已娶妻生子就該出來自立門戶,分家也是村中常事。兒子隻想分家單過,家中瓦房良田一概不求,至于軍中發下來的銀錢,我每年給娘二兩孝敬,剩下三兩用來養育妻兒。”
趙老太畢竟對他有生養之恩,他若一分錢不給自己老娘,傳出不孝的名聲也不好,他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但他怕月香被村裡人嚼舌根。
趙大運想,自己開出這個條件,他娘應該能同意分家了。
但他想多了。
明明每年都有五兩銀子拿,憑白少了三兩,趙老太哪裡肯?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脫下一隻鞋,一邊哭一邊拿着鞋底抽地面,将老潑皮無賴的本性發揮盡至。
“他爹啊!你怎麼走的那麼早?抛下我一個無依無靠的老寡婦!你在天上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啊!看看你的大兒子是怎麼欺負我一個老婆子的啊!”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可他卻娶了媳婦忘了娘!被他那個心思歹毒的小媳婦挑唆,竟然鬧着要和我分家啊!老頭子,你别在地底下睡了,你睜開眼睛出來看看啊!”
趙老太哭得聲嘶力竭,動靜不小,自然也驚動了周圍的鄰居。
趙家大門外圍過來許多人。
看見這麼多人,趙老太哭得更賣力了,她捂着臉,渾濁的一雙眼流下兩滴濁淚。
趙小秋也嗚嗚咽咽地指着趙大運道:“大哥,你怎麼能因為嫂子幾句挑唆的話,不分是非黑白就跑回家裡責怪娘責怪我?我和娘明明都是一片好心,事事都為你着想,你這樣太傷我們的心了!”
“大哥壞!大哥把好吃的都給秦家了,不給我吃,我讨厭大哥!大哥最壞了!”趙二錢也恨恨地指着趙大運,眼底毫無半點對自家大哥的尊敬。
一時之間,趙大運成了衆矢之的。
他回過頭,感覺院子外的村民也在對自己指指點點。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他的親娘親妹親弟會這般往他身上潑髒水。
隻是分個家而已,五兩銀子少了三兩,就把他說成十惡不赦的罪人?
趙大運失神地看向趙裡正。
“咳咳!”趙裡正清了清嗓子,從角落裡走出來,站在院門口,“趙大嬸,地上涼,你快些起來吧!莫為了三兩銀子凍傷了身體,不值得!”
趙老太心底的算盤被戳破,臉上臊得慌,她口是心非地替自己辯白,“我我才不是為了三兩銀子,哪怕一兩都不要,五兩都給他們都行,我是心痛,我一手拉扯大的兒子”
趙裡正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點頭道:“唔,是我誤會了,既然趙大嬸一兩銀子也不想要,那大運你以後就不要每年那二兩銀子孝敬趙大嬸了,畢竟你剛分家還要蓋房子孩子又小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