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頁)

我問,“是馮先生嗎?”

那頭的語氣無波無瀾,“哪位。”

我用男人聽了會情不自禁心癢的聲音向他做自我介紹,“我是您太太聘請的助理,我叫韓卿,今天——”

“認識東風路嗎。”

馮斯乾直接打斷我,我沒來得及說完的後半句就這麼毫無征兆憋了回去。

我擡起頭朝四周辨認方向,“認識,但不熟。”

他淡淡嗯,“現在過來。”

我看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對初次交鋒的馮斯乾進行了一番簡單評估,雷厲風行,不解風情,生性淡漠,的确不是一個輕易得手的獵物。我掏出口紅,塗了一層又擦掉,隻剩下一點水嫩的嫣紅。和特别精明的男人過招,既不要太随意,顯得邋遢無趣,更不要太刻意,顯得功利性,尺度是最重要的。我補完妝又噴了香水,拉開車門上車,直奔東風路。

彼時黃昏,天空如同火一樣燃燒着,從流蕩的人潮再到虛無的大廈,好像沒有盡頭。我行駛過高架橋,泊在一家便利店門口,然後降下車窗,視線定格在華京集團的辦公大樓。橘紅色的光影裡,我看到一個冷冷清清的身影,像極了照片中的背影,淡泊漠然,對喧嚣熙攘的衆生無動于衷,他手裡撥弄着一個小玩意,隔着繁亂的車海,金屬翻蓋在他指尖一轉,折射出一縷銀光。

汽車熄火的一刻,我看清那是一枚打火機。

馮斯乾本人比相片裡的氣韻更迷人。

一件米白的高領絨衫,領口剛好遮住凸起的喉結,欲蓋彌彰的性感。灰色的毛呢大衣朝兩側撩開,露出筆挺闆正的純黑西褲,他身體的每一寸都散發着成熟的風度,尤其那雙眼睛,神秘而幽黑,像最深最靜的夜,隻刹那的交集,就會被吸進去。

如果世上大部分男人是一杯茶,馮斯乾則是一壇烈酒,更毒也更醉,帶一絲野,一絲辣,乍見深沉,細看又驚心動魄,令人失魂。他不是傳統意義的俊美,而是獨有的英氣,并不驚豔,可相當耐看。我打過交道的男人中,馮斯乾堪稱最有男人味的長相,眉眼藏着一股陰郁,是典型的欲望極大的男人,物欲,權欲,情欲,統統極大。我猜測,也許他并非對男歡女愛不感興趣,隻是擅于隐蔽自己的虛僞和欲望,包括他的妻子殷怡其實都沒有真正看破他。

我突然意識到,可能遇到硬茬子了。

以馮斯乾的地位和條件,投懷送抱的女人肯定不在少數,他對那些情情愛愛的勾當恐怕早已免疫,色眯眯、開口打官腔的男人往往容易上鈎,而自制力強、世故型的男人,以馮斯乾為代表的,才是最難啃的骨頭。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下車,快速闖過馬路停在他面前,“抱歉馮先生,我來晚了。”

馮斯乾面無表情看了我一眼,“不算晚,我也剛到。”

我堅持是自己的過錯,“在上司後面趕來,就是不可饒恕的失誤。”

他原本系着袖扣,聽到我認錯的理由,繞在手腕的食指一頓,随即笑了一聲,“你挺有意思。”

馮斯乾邁上台階,一陣風自西向東拂過,吹開他身上的酒味,似乎是剛結束一場應酬返回公司。我跟着他進入電梯,他背對我按下11層,漫不經心的口吻,“我太太從什麼渠道聘用你。”

我透過電梯門的投影注視他面容,他感覺到,也望向合攏的兩扇門,我們四目相視,馮斯乾給人一種強烈的無所遁形的壓迫。

我不慌不忙,“您太太的朋友是我的大學導師,通過他牽線。”

他眼眸裡漾出笑意,深不見底的笑意,“是嗎。”

我不露聲色轉移話題,“馮太太說您很注重事業,忙起來顧不上休息,她才做主替您聘請了我。”

馮斯乾站得筆直,他看着不斷上升的數字,默不作聲。

我在心中對馮斯乾進行了第二輪評估,非常陰,深不可測,他對殷怡安排的人應該帶有不小的戒備,我的勝算不足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