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意十足直視我,“我喜歡吃獨食,獨食肥,韓助理喜歡肥的還是瘦的呢。”
我眯着眼,沒出聲。
紀維鈞端起一盅煮了許久的青梅酒,分别倒進我們兩人的酒杯,“韓助理做這行,一年賺得了一套房子嗎。”
我如實說,“賺不了。”
他笑了,“我可以許諾你十套房,地點随你選。”
我攥着杯子,五指開始收緊。
紀維鈞察覺這個細節,他趁熱打鐵,“隻要韓助理肯合作,錢不是問題。撈一票去享受人生,不是很好嗎?你這行青春飯,又能吃多久呢。馮斯乾不是善茬,與其得罪他,不如上我這艘船,你我無冤無仇,我沒道理虧待你。”
我欲言又止,最終咬着牙沒說話,本想舀一勺湯,可手抖得厲害,隻好又放回原處。這一系列神态和形體我演繹得格外精準到位,任憑眼力如何毒辣的人,也分辨不出我的真僞。痛快答應不免太假,可太過遲疑了證明我的顧慮大,假如馮斯乾背地裡詐我,我大概率會吓得吐口,紀維鈞肯定不放心。所以既要表現出膽子大,渴求金錢,又要表現出深思熟慮,力求萬無一失的慎重。
他從頭至尾緊盯我的神情,沒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好半晌,我顫音問他,“紀總說到做到嗎。”
紀維鈞頓時松了口氣,笑容也跟着放大,“我就知道韓助理是聰明人,怎會嫌錢多呢。”
他舉起酒杯,“韓助理,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我也舉杯,“合作愉快,紀總。”
我們喝完這第一杯也是最後一杯酒,我提出告辭,紀維鈞沒強求,我借口去洗手間沒有和他一同離開,直接進入隔壁7号包。
我悄無聲息穿過兩扇仕女屏風,窗柩下郁郁蔥蔥的竹葉交叉虛掩成一片竹林,在錯落幽深的竹林盡頭,林宗易捧着一隻缽盂,興緻盎然喂池子裡的幾條金魚,一旁酒桌隻擺放了三四樣清淡的素菜和糕點,尚未動過,正中央鼎爐内檀香缭繞,散發出十分厚重的木質香。
林宗易雖然風流,但必須承認他本人其實極為持重,這樣雅緻明亮的場所特别襯他風韻。而不像馮斯乾,隻适合沉郁濃暗的色彩,越是黑暗深刻,他的氣度越是勾魂。
我伫立在林宗易身後,伸手抓缽盂裡的魚食,“林董都聽到了。”
他笑而不語。
我說,“您外甥女的情夫,胃口夠大,看來馮太太遇人不淑,自己的丈夫薄情,情夫又虛情假意。”
林宗易漫不經心撒了一把魚食,“虛情假意倒談不上,野心确實過了。”
我觀賞水面奪食的魚,“尤其是不該有的野心,都貪到林董的頭上了。”
林宗易自始至終都很平靜,“你什麼想法。”
我看着他,“我不懂圍魏救趙,可我懂養虎為患。”
他也看着我,“斬草除根是嗎。”
我繼續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