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1頁)

周日我将物證交給孫太太,她很惶恐告訴我孫耀華早晨來江城了,威脅她把物證銷毀,否則連她娘家一起收拾。

我恨鐵不成鋼,“這種吆五喝六的男人我見多了,打官司準慫。”我指着她手中的信封,“您有證據,百分百判赢。”

孫太太搖頭,“韓小姐,孫耀華心狠手辣,之前有女人敲詐他,被他打壞了腿,至今還一瘸一拐的,我本想他打發我一筆錢就離了,結果撕破臉,我以後更難熬了。”

我取出坤包夾層放置的三萬塊錢,“我從您丈夫那裡坑的,您收好。”

她看了一眼錢,又看了一眼我,“韓小姐,您的勞務費”

我摘下挂在椅背的大衣,“孫太太,您保重。”

我徑直離開茶樓,心裡特别悶得慌,都說有錢男人好,嫁了光宗耀祖,吃穿不愁,可有錢人的腌臜與自私往往是隐藏的,當深入他們的生活,成為他們歲月中的角色,才知曉在紙醉金迷裡浸泡過的人性多荒誕。我不是惡劣人性中的當事人,卻是那些受害人的見證者,我無法說服她們抗擊到底,因為我不了解她們更隐晦的難處。

開車去美容院的途中,我清點了一下這單生意的虧空,往返路費斯三千七,酒店房費一千五,還添了一個仇人,照目前的情況,我退休前都未必攢夠錢跑路。

從交口拐彎的時候,我接到下一任客戶周太太的電話,她在那頭問,“韓小姐,您到哪了。”

我越過擋風玻璃看指示牌,“涪陵北路,導航還剩九百米。”

周太太猶豫不決,“您如今有大靠山了,不影響合作吧?”

我知道她指馮斯乾,江城上流圈傳播得轟轟烈烈,客戶拿不準我們的确切關系,都顧慮會得罪他,我安撫她,“您放心吧,外省的單子我能接。”

周太太說,“韓小姐不為難就行,我在3号間做纖體推拿,您直接過來。”

我挂斷電話,停在麗人美容館的臨時泊車位,下車乘電梯上樓,經過2号水療室的門口,四名技師正好進出,門完全敞開,我無意望向裡頭,是一群做按摩項目的富太太,當我看清其中一個女人的長相,隻覺得血液上湧,掩埋在記憶深處的憤恨如同開閘一般瀉出,近乎癫狂在體内橫沖直撞,我難以形容那種壓抑和冰冷,這時卻又根本無可奈何。

女人眯着眼,顯然也認出了我,“是你。”

我渾身抽搐着,雖然拼盡全力克制,仍舊抵抗不了從心底炸裂的坍塌的情緒。

範玲玲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仇人,我這幾年仇人一直逐年上漲,唯獨她是例外,我們之間結下的梁子要追溯到我爸沒進監獄、我媽還活着的那天,這段仇怨并不是她記恨我,而是我記恨她。

範玲玲站起,她堵着門,趾高氣揚端詳我,“發育得不錯啊。”

幾名同伴也從屋内走出,“黃太太,您認得她啊。”

她得意洋洋,“認得啊,她爸爸當年對我窮追不舍,不惜抛妻棄女,可是我沒瞧上他,我要嫁給大人物的,區區的小科長充其量算是我的中轉站,我就花了他幾百萬而已,哪知道他是一個窮鬼,愣是挪用幾百萬讨好我,栽進牢房了。”

她們不約而同譏笑,“幾百萬都沒有啊,活該。”

範玲玲問,“你那位沒出息的媽呢?”

我攥着拳,使勁到十根手指嵌入皮肉裡,掐出血痕,“不勞你記挂。”

她朝我腳下啐了一口痰,“十年前她潑婦似的鬧到你爸單位,把我也牽扯了,搞得我臭名昭著,萬不得已遠走他鄉,我記挂她?記挂她早點死嗎?”

她把玩着右手佩戴的三枚戒指,“不過我也得感謝她,要不是她鬧,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嗎。對了,她男人當初迷戀我,我于心不安啊,她如果死了,你替我燒點紙吧。”

我下一秒沖過去,不僅範玲玲猝不及防,她的同伴都始料未及,壓根沒有還手的餘地,我占盡上風揪着她頭發厮打,招招正中女人最脆弱的要害,不是踢她下面就是捶她上面,範玲玲年過五十,體力自然不是我對手,她妄圖自救可半點招架不了我的兇狠,閉着眼慘嚎不斷,周圍的中年貴婦都傻眼了,好半晌才被範玲玲撕心裂肺的哭喊驚醒,紛紛加入混戰,總算将我們分開。

“韓卿!”黃太太蓬頭垢面癱在地上,眼角也被我的指甲撓破了,鮮血淋漓,她氣得哆嗦,“你竟然敢動手,我男人是主任!你以為傍上馮斯乾給你撐腰就了不起了,沒有殷家他算什麼東西,我倒要看看他多大的膽子插手,你等着蹲大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