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易升起車窗的同時,馮斯乾甩掉并排的殷怡,走上前送别,“宗易,什麼時候收到你的好消息。”他語調刻意壓得低,除了林宗易和我,沒有第三人能聽到,“有好消息别忘了通知我。”
林宗易沒回應他。
我眼睛像刀子一樣剜着馮斯乾,他伫立在兩米之隔的桂樹下,乳白的月光傾灑,他風姿綽約,愉悅笑着。
我們回到蔚藍海岸,林宗易一言不發扯掉領帶,又脫了風衣,将襯衫紐扣全部拆開,袒露着胸膛,他沒有去沙發落座,而是在客廳一片漆黑之中直奔書房,靠在椅背點燃一支煙。我小心翼翼跟上,門敞開着,顯然他并不是打算獨自冷靜,給我留了餘地。
我走進去,書房窗戶正對一棟高樓,高樓在數十裡地之外,可這個角度眺望卻如同近在咫尺一般,樓頂的夜總會霓虹閃耀,連綿不休的燈火照射于玻璃上,林宗易的輪廓也投映在燈火深處,像一場攝人心魄的大夢。
我悄無聲息停在身後。
林宗易一根接一根抽煙,他大約覺得燥熱,将襯衣下擺從皮帶裡抽出,迷人濃重的夜色裡,他腹肌像起伏的山巒那麼精壯。
他轉過身,沉靜的目光注視我,“清楚我不推開門的用意嗎。”
我攥着拳,眼眶泛紅,“我清楚。”
我帶着哭腔,喘不順暢,他将煙頭撇向别處,盡量不嗆到我,好半晌,他問我,“你在他手裡有把柄。”
我強忍淚意,撒了謊,“沒有。”
我不确定馮斯乾會做出什麼極端,林宗易這回插不了手,我不能牽連索文集團翻船,林宗易是我的依靠,假如索文惹麻煩了,他自顧不暇,我更沒什麼好下場。
林宗易朝房頂懸吊的藝術燈吹出一口霧氣,“去睡覺。”
我怔住,“你不怪我。”
他背對我,又續上一支,一包煙所剩無幾,“不怪。”
我剛松開的手倏而又緊握,“宗易。”我哽咽,“你别對我這麼好。”
林宗易吸煙的動作停住,良久,他走向辦公桌,拉開抽屜取出一盒藥,然後朝我走過來,我才想起自己脖子有刺傷。
他叼着煙,熏燎的煙霧令他眯起眼,“替我把煙拿開。”
我順從他仰起頭,“我嗆不着。”
林宗易騰出一隻手,取下煙蒂掐滅在煙灰缸,“昨晚踢被子了。”
我沒聽清,“什麼?”
他看着我,“你有踢被子的毛病。”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
林宗易塗完藥膏,指尖撫摸着我傷口周圍的皮膚,“你做噩夢,我進你房間了。”
鼻息間是藥味和他的煙味,我默不作聲。
我确實一連幾晚做噩夢,每次即将驚慌醒來,都好像被極緻溫柔的海綿包裹,我沉陷其中,又睡了過去。
林宗易将藥膏放回桌上,他進入浴室洗澡,門關上的一刻,他說,“我在隔壁,你什麼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