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易松開我,站在烈風呼嘯的風口,斜叼住煙蒂,左手圍住火苗,焚上一根香煙,狠吸了一大口。強勁的吸力使他胸膛鼓脹隆起,他吐出狹長的一縷青霧,胸膛線條又恢複平坦。
“再繞遠點。”
保镖不解,“繞出城了,還繞?”
林宗易舌尖舔着下唇粘住的煙絲,“繞。”
第二輛救護車泊在一樓,手下伏在牆垛上張望,“劉桐渾身是血,暫時沒咽氣,紀維鈞挨了三槍,而且後腦勺着地,估計夠嗆了。”
林宗易隻抽了半根,他沒心情過煙瘾,有些煩躁戳滅在欄杆上,三名穿着制服頗有地位的男子從遠處走來,“林董,我們來晚了。”
林宗易和為首的男人握手,“我太太遭遇綁架,罪犯失足墜樓。”
男人摘掉白色手套,“有麻醉傷。”
林宗易将東西遞給男人,“仿制品,麻醉彈,來路很正。”
男人在手心掂了兩下,确實貼着馬場道訓練專用的标簽,又還給林宗易,“後續需要林太太配合筆錄。”
林宗易說,“我太太受驚過度,不便配合,有問題盡管找我。”
男人和同伴互相對視,沒吭聲。
林宗易彎腰打橫抱起我,他顧忌我的傷口,下台階時步伐壓得很穩,全程沒有絲毫颠簸,我被放在第三輛救護車,他随即上來,那名保镖也緊随其後,停在車尾聽吩咐。
林宗易耐人尋味的語氣,“你明白如何做。”
他說完這句,護士關住車門,男人在原地目送這輛車駛離。
我阖住的眼皮再次動了動。
看來劉桐的确是林宗易安排的,誰和馮斯乾結怨,林宗易就安插誰,對他而言有益無害。雖然馮斯乾阻截了他進入董事局,但華京百分百有他布下的暗網,否則他幹預不了人事部的輸送,不過最大的可能性還是馮斯乾早就掌握了劉桐的底細将計就計,憑他的謹慎和精明,不會輕易看走眼。
護士用消毒棉球簡單處理着插進皮肉的玻璃碴,我情不自禁戰栗,整個人小幅度扭曲,林宗易抽出方帕擦拭我冒出的冷汗,“輕點。”
手帕帶着濃郁的烏木沉香的味道,依然紋繡了綠竹的圖案,我殘存的最後半點意志,在帕子的一晃下消失。
林宗易指腹摩挲着披在我肩頭的西裝紐扣,問護士,“嚴重嗎。”
護士扔掉染血的棉簽,“腳底和後背有多處割傷,總體不算嚴重。”
他手背輕輕劃過我紅腫面頰,沒有說話。
傍晚結束了一場縫合手術,麻醉劑的後勁兒很猛,我昏昏沉沉睡到半夜,反複做噩夢,夢裡是馮斯乾懸在天台,紀維鈞舉起鐵鍬對準他砍下的畫面,是我們拖着彼此跌下樓頂,摔得血肉橫飛的慘烈。我吓得驟然蘇醒,眼睛也無比清明,四四方方的病房内,房梁吊着一盞長管燈,亮度很低,甚至不及窗外朦胧的路燈,而林宗易就伫立于床畔,手正好落在我額頭,我有點恍惚看着他。
他襯衫的扣子解到腹部位置,袒露着肌膚,胸前也有一道疤,這道疤我之前從未留意,很短,但深度猙獰,塌陷足有半寸,隻是他膚色深,肌肉飽滿,不仔細看,并不明顯突兀。
他嗓音略帶嘶啞,“你發燒了。”
我從他的疤痕上回過神,“光線好暗。”
他将窗簾完全敞開,“醫院停電了,剛修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