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矜臣猝然轉過頭,臉上沉沉浮冷。
艄公将船撐上岸,謝矜臣腳步慌亂,失了往日分寸,命令聞人堂,“備馬!”
“籲!”即墨牽着一匹黑馬,擠過人群,街上有人頻頻回首。
謝矜臣罕見地急亂,他扯住缰繩翻身上馬,又想起什麼,望向剛下船的姜衣璃,欲言又止。
他剛才似乎想說什麼。
姜衣璃不愛使小性,夜色中的臉龐顯得格外寬宏,她手中提着八角垂檐宮燈,乖順道,“大人不必管我,我會自己回府。”
謝矜臣深深望她一眼,輕擡下颌,“即墨。”
他示意人留下,轉而縱馬駛進長街。
王崇府上的竹園暖房裡熙熙攘攘圍滿人,他八十餘歲,桃李遍地,沒有兒子,滿堂都是學生。
兩隻眼睛枯槁,望着屋頂,不肯咽最後一口氣。
“謝大人來了!”“謝大人!”
忙亂的喊聲和此起彼伏的行禮聲中,謝矜臣疾步進屋,跪至榻前,“老師。”
王崇渾濁的眼睛動了動,看見他突然迸出光亮,如雕刻家撫觸最出色的作品,他握住謝矜臣的手腕,幹裂的唇顫抖着說了幾個字。
枯手倏然垂落。
跪在榻前的那一道背影僵直挺立,刹那間,似一座山垮了下去。
整個堂中悲恸欲哭,哀雲慘淡,王家夫人在門口望着,偷偷抹眼淚。王娉年紀小,埋在她懷中嚎啕大哭。
姜衣璃被即墨送回府中,沐浴過後披散着頭發側躺在榻上,她眼睛擡起,看見挂在博古架上的宮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