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
天很冷。
僧袍不夠厚,穿了多年,滿滿的污垢。
不敢洗,
洗了可能就爛了。
污垢有時候也能成為保暖的外殼。
一個眼睛非常漂亮的女尼,蒙着面,弓着背在幹活。
她重複的搗着手裡的藥,一錘一錘一錘,反複搗到藥都成渣成沫的時候,倒出來,繼續搗。
屋子裡很黑。
漂亮的眼睛沒有什麼用處。
她重複機械的搗藥。
她忘了曾經她有一張漂亮的繡床,有漂亮的繡鞋,出行有轎子,每日吃的都很精緻,有爹娘,有弟弟妹妹,那些生活太過美好,恍若如夢。
忽然有一天,她就被送到上丘院來了。
她驚恐,憤怒,反抗。
于是她的臉被畫花了。
然後被丢到這裡來幹活。
日複一日。
日複一日。
她漸漸忘了過去,忘了她是誰,忘了她活着為什麼,她就知道她是個藥奴,最低賤的藥奴。
她機械的砸着藥,實在無力,差點把手給砸了,她覺得有些疼,卻沒有哭,哭會挨打。
她聽到外頭的喧嘩,她沒有動。
繼續錘藥。
她聞到濃煙,她沒有動。
繼續錘藥。
她聽到推門聲,看到了陌生的人,她嘴巴微張,卻發不出聲音。
繼續錘藥。
有人把她拖走了,她看着身邊很多人都被帶走了。
有衣裳褴褛的,有衣裳華麗的。
有讓她見到就顫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