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霓虹燈在暮色裡泛着暖黃光暈,陳洛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直到那聲“陳洛”裹着風撞進耳膜。
他腳步頓住,後頸的汗毛微微豎起——這聲音太熟悉了,像極了三年前雪夜,李青裹着寒氣推開觀門,手裡攥着剛烤好的紅薯塞進他掌心時的調調。
轉身的動作很慢,陳洛甚至能聽見自己關節發出的輕響。
梧桐樹下站着的男人穿青衫,腰間雲紋玉佩在風裡晃出細碎銀光,眉骨處那道淡疤還是當年替他擋醉漢拳頭時留下的。
可李青的眼睛不對,從前總亮得像觀裡那口老井,現在卻蒙着層霧,手指把皺巴巴的信箋攥成了團。
“觀主讓我來接你。”李青的喉結滾動兩下,聲音發啞,“他說當年的事要當面解釋。”
陳洛沒接話,拇指摩挲着兜裡那枚羊脂玉佩——王老頭說這是玄清觀前觀主的信物,可如今的觀主沈玄真,當年正是把前觀主擠下位置的人。
夜風掀起他額前碎發,他看見李青的指尖在發抖,像極了小時候兩人偷摘後山桃子被逮住時,李青替他頂罪的模樣。
“你别去查沈觀主的事了。”李青突然往前半步,青衫下擺掃過路邊的野菊,“上面已經下令封鎖,血月會的事查不下去的。再查下去二師兄會找你的。我很擔心你,五師妹白芷也很擔心你。”
這句話像根針,“啪”地紮破了陳洛心底那點殘存的溫情。
他歪頭笑了,笑得眼角都彎起來,可聲音比夜色還涼:“所以三師兄現在是來當說客的?
當年我被逐出師門時,你蹲在觀門口哭了整夜;現在沈觀主讓你遞句話,你就來勸我别查他的爛賬?“
李青的臉瞬間白了。
他松開攥信箋的手,紙片飄落時陳洛瞥見上面有玄清觀的朱印——是内門弟子的調令。“我上個月升了内門。”李青喉間溢出破碎的歎息,“内門要簽血誓,不得洩露宗門秘辛洛哥兒,我不能”
“不能什麼?
不能背叛宗門,還是不能背叛你的内門名額?“陳洛上前一步,影子完全籠罩住李青。
他能聞到對方身上熟悉的沉水香,那是玄清觀藏經閣的味道,可現在這香氣裡混着股若有若無的腥甜——是血誓的血氣。
李青後退兩步,後背撞在梧桐樹上。
他望着陳洛眼底翻湧的暗色,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
那時陳洛跪在觀主殿外,額頭磕在青石闆上,血混着雨水流進衣領,卻始終不肯替沈玄真在假賬上蓋觀印。
後來陳洛被逐出師門,李青偷偷塞給他半塊碎銀,被陳洛甩了回來:“我陳洛要飯也不拿髒錢。”
“洛哥兒,算我求你。”李青突然抓住陳洛的手腕,指節發白,“沈觀主這些年他真的在為宗門打算。
血月會的人逼得太緊,我們需要資源,需要需要生存。“
陳洛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可更疼的是心髒。
他想起昨夜倉庫裡瘦子的話——沈觀主和血月會交易的,是底層武者的命。
那些買不起暴氣丹的窮小子,被抽幹氣血當藥引;那些在黑市賣靈草的老農,被誣蔑成邪修滅口。
他低頭看着李青攥着自己的手,突然輕聲道:“三師兄,你聞聞自己身上。”
李青一怔。
陳洛抽回手,指尖點在他喉結下方:“這裡有股鐵鏽味,是血誓裡摻了活人的血吧?
沈觀主沒告訴你,血月會的丹方要童男童女的骨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