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許多人都下意識地點點頭,覺得自己似乎确實是小題大做了。大家每人一張條案,各吃各的,兩個沒有受過教育的鄉下小子,吃飯吃得急躁了點,何至于大動肝火。
不料藍衣男子卻不讓步,道:“鄉下人就該去鄉下人該去的地方吃飯,而不是和我們這些上層社會的精英子弟坐在一起。他們兩個今天必須道歉,否則我孫力言一定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另外,我還要去找主家問問,給我們坐席上安排兩個鄉下人是什麼意思,是否是有意羞辱我們?”
“力言兄,我頂你!”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犯下的錯誤道歉,鄉下人也沒有特權!”
“他們兩個真的惡心到本小姐了,吃完菜還端起盤子喝菜汁,更過分的是他竟然還伸舌頭舔,差點沒把本小姐惡心吐了。所以,他們必須道歉!”
“靠!”牛大娃毫不客氣地沖他們豎起兩根中指,罵罵咧咧道:“一群自以為是的狗屁玩意。娘的,扔地窖裡餓個天,你們肯定比老子舔的還幹淨。”
張小卒和牛大娃都是餓怕了的人,在他們眼裡隻要是能吃的食物,哪怕是一滴湯汁,那也是不能浪費的。在柳家村的時候,别說是舔盤子,就是燒飯的鍋,都得用水洗個兩三遍喝了。
當然,房間裡的這些衣食無憂的少爺小姐,肯定是無法理解他們的粗俗吃相的。
“看見沒有,他們全無悔意!”藍衣男子孫力言氣怒叫道。
“過分,太過分了!”折扇男子亦義憤填膺。
“必須嚴懲!”
“你們啊你們——”一直做勸說的黃衣男子瞅着張小卒和牛大娃,恨鐵不成鋼地搖頭歎息,“退一步,道一聲歉,就沒事了。何至于此呢?”
他之所以一直向着張小卒和牛大娃,是因為他祖上就是鄉下農夫,至今在家裡他的爺爺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把飯菜吃得一點也不剩,那用過的碗碟就跟水洗的一樣,幹幹淨淨。
他小的時候不懂事,嫌他爺爺丢人,結果就如牛大娃說的,被他爺爺拴在牛棚裡半個月,餓到最後他是趴在牛槽裡和牛搶吃的。哪他娘的有心管斯不斯文,惡不惡心,丢不丢人,尊不尊嚴——能活着就不錯了。
所以現在他在外面吃飯的時候,雖然不會像他爺爺那樣刷盤子,但都會盡可能的吃幹淨,不浪費。
所以他理解張小卒和牛大娃,單看他們雖然吃相粗魯,但一滴湯汁都沒濺到桌子上,就知道他們心裡是何等珍惜面前的吃食了。
他知道,這二人肯定是挨過大餓的。
“幹!”牛大娃再次拍案而起,撸起袖子道:“幹就幹,老子還怕你們不成?”
張小卒站起身,手裡拿着筷子和空碟,走到牛大娃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讓牛大娃坐下,然後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走到折扇男的條案前,躬身把條案上撒落的菜都夾起來放進盤子裡。
條案上撒落的菜是剛才折扇男拍案而起時震落的。
盤子小且淺,張小卒撿了滿滿一碟,端在手裡,向折扇男問道:“這些菜你肯定是不吃了。”
“哼!”折扇男一甩袖,怒道:“都已經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塵,如何吃得?當本公子和你們一樣,是未受教化的蠻夷嗎?可笑!”
“那這碟菜當如何處置?”張小卒又問。
“自然是倒進馊水桶,喂豬喂狗。”折扇男道。
“公子可知道這一碟菜送去城外,至少可以救個難民的性命。公子飽讀聖賢書,懂得道理自然比我這個未受教化的蠻夷多千倍萬倍,鬥膽請教公子,豬狗的一頓飯和條賤命,哪個重要?”張小卒盯着折扇男的眼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