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西鎮外,那條被稱作“一線天”的官道上,北風像個喝醉了的醉漢,扯着嗓子,在山谷間來回打着呼哨。
風中,站着兩撥人。
一邊,是秦州守将張猛和他手下的百餘名州兵,說是一支軍隊,倒不如說是一群臨時湊起來的武裝家丁。
士兵們在寒風中縮着脖子,不時跺着腳取暖,交頭接耳,目光遊移不定。
當他們的視線掃過對面那支沉默的隊伍時,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羨慕、畏懼,還有一絲身為正規軍卻被人比下去的屈辱。
守将張猛胯下的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焦躁地刨着蹄子,不停地打着響鼻。他緊握刀柄的手,指節已因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
另一邊,便是趙磐和他的一百名閑王衛。
他們沉默如山。
百人方陣,如同用墨線在灰白的土地上畫出的一個完美的矩形,每個人之間的間距,都仿佛用尺子丈量過。
他們身上那套由雲州自産精鐵打造的黑色闆甲,在冬日慘白的光線下,不反射任何多餘的光芒,隻透着一股子能吞噬一切的森冷。他們靜靜地站着,仿佛與這片蕭瑟的土地融為了一體,每個人的呼吸都沉穩悠長,吐出的白氣都帶着同樣的節奏,在冰冷的空氣中聚了又散。
他們手中的陌刀,如同一片鋼鐵鑄就的森林,鋒刃向上,無聲地訴說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就是閑王衛的第一次公開亮相。
張猛看着對面那支如同從地獄裡走出來的軍隊,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闆直沖天靈蓋。他色厲内荏地催馬向前幾步,厲聲喝道:“我乃大夏秦州守将張猛!你無故陳兵于我州界,意圖謀反不成?!”
趙磐端坐馬上,面沉如水。他沒有理會張猛扣過來的大帽子,隻是緩緩舉起手,打了一個戰術手勢。
他身後的方陣中,走出的不是刀斧手,而竟是兩名擡着一口烏黑大鐵鍋的夥夫兵。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看傻了。
隻見那兩名夥夫兵動作麻利得像是在自家後廚,三下五除二便支起了鍋竈,當着所有秦州兵和那些被吓得瑟瑟發抖的工匠們的面,點燃了從雲州帶來的、火力極旺的蜂窩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