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長樂宮。
三月的陽光,透過窗格上糊着的上好高麗紙,灑落一地斑駁的光暈,将閣樓内熏得暖洋洋的。
長樂公主李月甯正端坐于一張紫檀木的繡架前,素手執針,繡着一幅《春貓戲蝶圖》。
她的動作很穩,指尖的銀針在繃緊的素色錦緞上穿梭,留下一道道細膩而明亮的絲線。
那隻小貓已初具雛形,憨态可掬,仿佛下一刻就要從錦緞上撲下來,追逐那隻翩跹的蝴蝶。
“咚——!”
一聲沉悶的、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的鼓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滿室的安詳。
李月甯執針的手,微微一顫。
“咚!咚!咚!”
“噗嗤。”
針尖刺破了指腹,一滴殷紅的血珠,迅速滲了出來,恰好滴在那隻将要繡好的蝴蝶翅膀上,像一抹凄豔的胭脂。
“公主!”
貼身的老嬷嬷發出一聲驚呼,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盤,快步上前,抓起公主的手,滿眼都是心疼。
“您瞧瞧您,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就傷着了手?快,快傳太醫!”
“不必了。”李月甯将受傷的手指含在口中,吮去血珠,那雙平日裡總是含着盈盈笑意的眸子,此刻卻望向了鼓聲傳來的方向。
“桂嬷嬷,”她輕聲問道,“外面是出了什麼事?”
桂嬷嬷一邊手忙腳亂地為她包紮手指,一邊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帶着幾分掩不住的興奮與後怕:“哎喲,公主您是不知道!可出大事了!今兒一早,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夥草原人,二話不說,就在承天門外敲起了那登聞鼓!聽說啊,是要告禦狀呢!”
“告誰?”
“還能有誰?”桂嬷嬷撇了撇嘴,聲音壓得更低了,“聽說是告三殿下呢!說三殿下在邊境上,殺了他們的人,現在整個上都的街頭巷尾,都傳遍了!”
(三哥還是這麼沉不住氣。)
“公主”桂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臉上的神情,擔憂地問道,“此事會不會牽連到七殿下?”
李月甯重新坐回繡架前,看着那幅尚未完成的《春貓戲蝶圖》,看着那滴已經幹涸、如同心口朱砂痣般的血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但願不會吧,七哥啊七哥,你可不要出什麼事啊,這上都城裡,可還有為你擔着心的人呢。”
千裡之外,雲州。
距蒙克在京城敲響登聞鼓已經有了幾日,來自京城的聖旨,正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雲州!
清晨的陽光,終于舍得從厚重的雲層裡探出頭來,将一絲暖意灑在王府後院那方小小的池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