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區時,遠遠就看見樓門口圍了一圈人。
張大媽坐在花壇邊,頭發被風吹得像團枯草。
她手裡舉着張和老伴年輕時的合影,對着圍觀的人捶胸頓足:「就是那對小年輕,住着好房子,欺負我這可憐的孤老婆子。」
我撥開人群往裡走,物業拽着我往旁邊躲。
「小李啊,你可算回來了!這老太太鬧了快倆小時,說你把她推倒在樓梯口,還報警要抓她坐牢。」
「她兒子呢?你們聯系上沒有?」
「聯系上了,聯系上了!打了十幾個電話才接,說正在過來的路上。」
話音剛落,一輛半舊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
車門打開,下來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西裝皺巴巴的,領帶歪在脖子上,眼睛裡帶着紅血絲,像是剛從酒局上下來。
「誰是李琰?」
他嗓門洪亮,眼神掃過圍觀的人,帶着股不耐煩的戾氣。
「我是。」我往前站了一步,「你是張阿姨的兒子?」
「嗯,我叫張強。」
他掏出煙盒抖出根煙,點着深吸一口。
「我媽又怎麼了?天天給我惹事,是不是又訛上你了?」
這話讓我愣了一下。
圍觀的鄰居也開始竊竊私語,張大媽聽見兒子的聲音,像是突然充了電,從地上爬起來,撲過去拽他的胳膊。
「兒子你可來了!這小兩口欺負我,他們還報警抓我!」
張強跟碰着髒東西似的,甩開她的手後退一步。
「行了媽,你别在這兒丢人現眼了。」
「你說什麼?」張大媽的哭聲戛然而止,「你說我丢人?」
「不然呢,醫生都說了你有精神病,你自己心裡沒數?天天跟人家找茬,我這班都沒法上了!」
「我沒病!」張大媽突然尖叫起來,「是你不孝,你不管我,你怕我花你錢!你就盼着我死呢!」
張強一臉‘你看我也沒辦法’的無賴相。
「看見沒?就這樣,我有什麼辦法?醫生開的藥她不吃,送到療養院她就絕食,又哭又鬧找護工的茬,我總不能天天拴着她吧?」
我質問道:「她是你媽,你就打算這麼不管?」
「管?我怎麼管?」張強突然激動起來,聲音拔高了八度。
「我一個月掙那點錢,還得供房貸養孩子,她退休金比我工資都高!再說了,當初我爸走的時候,她把存款全塞給我弟了,現在我弟跑外地躲清靜,憑什麼讓我一個人管?」
他理直氣壯的說:「砸就砸着吧,她腦子不清醒。歲數這麼大了,你們也體諒一下,跟一個精神病較什麼真?」
「所以你意思是,她萬一拿刀弄傷我們,你也不管?」
張強後退一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