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玹的鬥笠壓得很低,隻露出他線條冷硬的下颌和緊抿的薄唇。
那唇線繃得極緊,帶着一種無動于衷的冷酷。
蕭玹任由傅流螢死死抓着他的手臂,那隻手冰冷又帶着略微顫抖,隔着衣服蕭玹能明顯的感覺到。
“呵。”一聲極輕的嗤笑,仿佛是在嘲笑眼前人的自不量力。
傅流螢隻覺眼前一花,下巴呗捏住。
蕭玹的力氣很大,迫使傅流螢仰起頭,直直撞入他鬥笠下那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
那目光裡沒有絲毫溫度,隻有一片凍結萬物的漠然,以及一絲毫不掩飾的近乎刻薄的嘲弄。
傅流螢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傅流螢”他的聲音壓得極低,貼着耳廓傳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紮進她的耳朵裡,刺痛着她的耳朵。
“你莫不是忘了本督是誰?”
他微微傾身,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氣息。
蕭玹身上那冷冽的沉水香,此刻卻帶着一股血腥的壓迫感。
“欺君罔上,結黨營私,排除異己,草菅人命”
蕭玹薄唇蠕動着,吐出一個個令人膽寒的詞,語氣平淡得像在念誦一份枯燥的公文,偏偏字字誅心,“本督惡名昭著,臭名遠揚,這朝堂内外,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他捏着傅流螢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片冰冷。
“你今日,是第一天認識本督嗎?”蕭玹尾音微微上揚,帶着刺骨的譏诮,“竟指望本督去救一群蝼蟻?”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蕭玹的話語,比下方黑熊的咆哮更令人膽寒。
傅流螢瞳孔驟縮,被他話語裡赤裸裸,毫不掩飾的冷酷徹底凍結。
她看到了他眼底那片冰原,堅硬,亘古不化。
是啊,他是蕭玹。
是那個令百官戰栗,小兒止啼的東廠督主。
他手上沾染的血腥,恐怕比這鬥獸場沙地裡的還要濃厚她憑什麼認為,這樣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人,會為了幾個素不相識、命如草芥的少年,去動一絲恻隐之心?
“他們是無辜的!”傅流螢的聲音嘶啞,還是忍不住想再努力一把,“他們還那麼小!他們不該”
“無辜?”蕭玹打斷她,唇角的譏诮更深,如同鋒利的刀刃,紮在了傅流螢的身上,“這世道,何曾對誰講過無辜二字?”
他的目光掃過她刻意塗黃卻依舊難掩清麗輪廓的臉,那眼底燃燒的憤怒火焰,竟奇異地刺了他一下,讓他心底那潭死水,泛起一絲極其細微、轉瞬即逝的漣漪。
但也僅此而已。
“傅流螢”他的聲音陡然轉冷,銳利的眸子冷冷掃過她,“本督倒真沒想到,在将軍府那口吃人的深井裡掙紮求生,受盡欺淩長大的你,竟還有這份泛濫的聖母心?”
“自身都難保,泥菩薩過江,卻還想着替别人打傘?”
他松開鉗制她下巴的手,“真是天真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