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長那句“咱們得好好算算這筆賬”,像是一聲發令槍。
前一刻還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詭異的仿佛菜市場裡兩個為了三毛兩毛争得面紅耳赤的小販間的緊張對峙。
李雲龍“嘿”的一聲,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土,臉上那股子“為革命獻身”的悲壯,瞬間切換成了“有話好商量”的市儈。他搓着手,露出一副标準的谄媚笑容,屁颠屁颠地跟在旅長身後。
“旅長,您瞧您這話說的多見外!什麼叫算賬啊?我李雲龍的人,我李雲龍的槍,不都是您旅長的嗎?您的就是我的我的那不還是您的嘛!”
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親熱,聽得旁邊的趙剛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倆人根本就不是上下級,分明是兩隻狐狸,一隻老的一隻小的正在為分贓不均而龇牙咧嘴。
旅長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他背着手,圍着那四門黑黝黝、泛着鋼鐵冷光的九二式步兵炮,來回踱步,像是在審視自家菜地裡長得最好的四顆大白菜,眼神裡充滿了占有欲。
“少跟老子來這套!”旅長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伸出四根手指頭,“四門炮,你小子想全吞了門都沒有!老子也不跟你多要四六開!”
李雲龍一聽心裡咯噔一下,但臉上依舊笑嘻嘻地問道:“旅長英明!那是您四我六?”
旅長猛地回頭,眼睛瞪得像銅鈴:“美得你!當然是老子六你四!”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這還不夠解氣,又補充道:“不對!是老子拿走三門,給你留一門!不能再多了!就這麼定了!”
這話一出,李雲龍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垮了。
他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旅長!您不能這樣啊!”他一把沖上去差點就抱住了旅長的大腿,臉上寫滿了痛心疾首,“您這不是分贓,您這是挖我的心肝啊!一門炮,它能幹什麼?它連個炮兵班都組不起來!放在陣地上,那就是個活靶子!您這不是給我留寶貝,您這是給我留了個催命符啊!”
他哭喪着臉,就差當場撒潑打滾了:“您要是真隻要三門,那得加錢不是,加條件!您得給我補充五百個新兵!不!一千個!還得是讀過書的知識青年!炮彈您得管夠!一年不,半年!半年之内,這三門炮的炮彈,旅部全包了!”
“我包你個姥姥!”旅長氣得一腳踹了過去被李雲龍靈巧地躲開。
“你小子還敢跟老子讨價還價?給你留一門,是讓你小子聞聞炮仗味兒,沒讓你開炮兵學校!旅部直屬的幾個團,現在還扛着土炮呢!你一張嘴就要炮營?你怎麼不要個飛機大隊呢?”
旅長叉着腰,唾沫星子橫飛:“告訴你李雲龍,别給老子蹬鼻子上臉!老子現在就能定你個‘謊報軍情、藏匿繳獲、欺上瞞下’的罪名!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綁了送師部去?”
“我信!我怎麼能不信呢!”李雲龍立刻換上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可您舍得嗎?旅長,我可是您手下最能打的兵啊!您把我送走了以後誰給您繳獲這麼多好東西?丁偉?孔捷?他們有那個本事嗎?沒那個能力知道吧!”
這記馬屁加拉踩,拍得旅長心裡舒坦了點但臉上依舊是黑的。
“少給老子戴高帽!”旅長指着那堆積如山的機槍,“炮的事兒先放一邊!這十幾挺九二式重機槍,還有這幾十挺歪把子,你小子也想獨吞?”
“不敢不敢!”李雲龍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重機槍,您是知道的那玩意兒金貴,子彈吃得多,沒您旅部的支持,我養不起。這樣您受累拉走十挺!給我留兩挺看家護院就行!”
“放屁!”旅長眼睛一瞪,“你小子當老子是叫花子?打發要飯的呢?十二挺重機槍,老子要八挺!歪把子,三十六挺是吧?一人一半,十八挺!這總公平了吧?”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李雲龍叫起了撞天屈“旅長您這是要了我的親命了!我一個團,縮水了就剩這麼點人,您給我十八挺歪把子,我人都湊不齊!我跟誰說理去?不行不行!歪把子我最多給您十挺!不能再多了!再多我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二十挺!一挺都不能少!”
“十二挺!旅長,您就當可憐可憐我!”
“十八挺!李雲龍,你别逼老子動手!”
“十三挺!這是我的底線了!”
“十七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