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1頁)

晨曦,如同被稀釋的血水,悄無聲息地漫過蒼雲嶺的東山之巅,将籠罩了一夜的黑暗緩緩驅散。

當第一縷金色的陽光,刺破雲層,灑在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上時,一支堪稱奇觀的隊伍,正如同蘇醒的巨獸,開始緩緩移動。

這是一支由鋼鐵、血肉和牲畜組成的前所未有的“鋼鐵洪流”。

二百多名獨立團的戰士,精神抖擻地騎跨在繳獲來的高頭大馬上。他們中的許多人,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騎馬,姿勢笨拙,臉上卻洋溢着壓抑不住的興奮和自豪。他們不再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泥腿子,而是搖身一變,成了威風凜凜的騎兵!

一百多名傷員,被妥善地安置在馬背上,或是兩人一騎,由精力尚好的戰友護持着。他們的臉上雖然還帶着傷痛的蒼白,但眼神中卻充滿了對生的希望和對回家的渴望。

而在隊伍的中央,是這支洪流的核心――那由數百匹騾馬組成的龐大運輸隊。每一匹牲口的背上,都馱滿了沉甸甸的物資,像一座座移動的小山。黃澄澄的子彈箱、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機槍、成袋的大米白面、一箱箱散發着誘人氣息的肉罐頭這些在昨日還遙不可及的奢侈品,此刻都成了他們唾手可得的财富。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四組由十六匹高頭大馬共同拖拽的簡易爬犁。九二式步兵炮那猙獰而粗壯的炮管和厚重的炮架,被穩穩地固定在上面,随着隊伍的前進,在崎岖的山路上緩緩滑行,像四尊沉默而威嚴的戰争圖騰。

整個隊伍,雖然因為負重而行進緩慢,但那股沖天的氣勢,那股由勝利和财富凝聚而成的精氣神,卻足以讓任何敵人望而生畏!

“乖乖這陣仗,比他娘的國軍的正規軍還闊氣!”一個年輕戰士摸着身下戰馬油滑的鬃毛,忍不住感歎道。

“闊氣?這算啥!”他旁邊的老兵,得意洋洋地拍了拍馬背上捆着的歪把子機槍,“等咱們團長帶着咱們殺回根據地,到時候一人一挺歪把子,腰裡别倆王八盒子,出門都橫着走!”

戰士們的議論聲和笑聲,在清晨的山谷間回蕩,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李雲龍騎着那匹神駿的棗紅馬,走在隊伍的最前端。他沒有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那雙銳利的眼睛,如同鷹隼,時刻警惕地掃視着周圍的地形。他知道,從蒼雲嶺到根據地,這上百裡的山路,同樣危機四伏。他們現在就像一個抱着金元寶走過鬧市的三歲孩童,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招來緻命的危險。

“老李,”趙剛騎着一匹相對溫順的白馬,來到他的身邊,臉上還帶着一絲尚未完全消化的震驚和憂慮,“我們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萬家鎮那邊真的沒問題嗎?那石友三要是反應過來派騎兵追上來”

“他不會。”李雲龍頭也不回,語氣笃定。

“為什麼?”

“因為他現在正忙着呢。”李雲龍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忙着怎麼把他營裡多出來的那二十幾挺機槍,變成他自己名正言順的裝備;忙着怎麼跟手下的軍官分贓;忙着怎麼編一套天衣無縫的瞎話,去應付日本人可能的盤問。最重要的是,他正翹首以盼,等着我給他把那‘十幾箱金子’送回去呢。在他眼裡,我們現在不是敵人,是給他送财寶的聖誕老人。他給我們燒香都來不及,怎麼會派兵來追?”

趙剛被他這番話噎得說不出一個字來。他發現,李雲龍對于人性的揣摩,已經到了一種近乎于妖的地步。

“不過,”李雲龍話鋒一轉,眼神變得凝重起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兵貴神速,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五十裡外的野狼峪!那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隻要到了那裡,我們才算真正安全了一半。”

隊伍在崎岖的山路上,艱難而堅定地行進着。

當太陽升到正空時,他們來到了一處狹長的山谷前。兩邊的山壁陡峭如削,中間隻有一條僅容一輛大車通過的隘道,是通往野狼峪的必經之路。

“停!”

李雲龍猛地一擡手,整個隊伍瞬間令行禁止。

“團長,怎麼了?”張大彪催馬趕上前來警惕地問道。

李雲龍沒有說話,隻是眯着眼睛,像一頭經驗豐富的老狼,仔細地審視着眼前這處天然的隘口。他的鼻子,在空氣中輕輕地嗅了嗅。

風中,除了泥土和草木的氣息,似乎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和硝煙味。

這是21世紀特種兵王,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砺出的野獸般的直覺!

“不對勁。”李雲龍的聲音,低沉而冰冷,“這地方,太安靜了連聲鳥叫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