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子窖隻有一瓶,大家分一分,一個人還不到二兩,肯定是過不了瘾的,煤礦上這些人,是能吃能喝,畢竟整天把命拴在褲腰帶上幹活,吃喝這一塊,煤礦工人可不會虧待自己。
品完口子窖,老陳又要了些一般的酒,這年頭喝也就喝蚌埠大曲一類的,算是這個時代的口糧酒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都透的差不多了,這氣氛自然也跟着松快了起來。
“小陳,吳科,我老陳命好,遇到你們兩位貴人,慶幸,我慶幸啊!”說罷,老陳擡手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抽的啪叽一聲。
幾人都吓的愣了一下,陳峰趕緊拉住老陳又擡起來的手,然後道:“陳師傅,不帶這樣的!”
老陳紅着眼圈道:“我就欠抽,當時吳科跟我說要停工,要停工,我沒聽進去,不然哪有這出事啊!我欠抽啊!”
吳文華也是唏噓,此時開口道:“老哥,你比我年長,我呢比你官大,咱們算是打平了,所以有些話,我就實話實說了。”
老陳立即點頭,吳文華緩聲道:“你說這工作,哪這麼好幹啊!?今天火,明天水,趕上趟了還有電!運氣不好,說沒就沒了!”
“一開始,我也琢磨,能不得罪你們,就不得罪你們,落個快活,你們見到我,還得說我這人不錯,說不定處的時間長了,咱還能擡擡石頭。”
吳文華所謂的擡石頭,是煤礦上aa聚餐的一種說法,因為擡石頭的時候,大家都要伸手嘛,聚餐也一樣,大家都掏錢,還能多吃幾樣菜。
老陳等人苦笑,吳文華繼續道:“可是由不得我啊!我剛來礦上的時候,就是去年去年九月份吧?”
吳文華說着話,眼圈就紅了,抿了口酒才繼續道:“當時保運隊出了個事,你們知道不?”
幾人神色微動,先後點頭,隻有陳峰有些茫然。
吳文華緩聲道:“當時我夜班下井,在主運皮帶機尾休息,那個看機尾的師傅,靠在一邊睡覺。”
“我心想多大點事啊!大晚上的,誰不困啊?驢熊不困?”
“所以我當時就沒吱聲,他睡我就在旁邊坐了會,結果。”吳文華嘴唇微顫“結果他醒的時候看見我坐在邊上,吓得趕緊起來去幹活,拿着鏟子就去清理機尾滾筒。”
吳文華張開手臂比劃道:“一米的機尾滾筒,他迷迷瞪瞪的,鏟子别在機尾滾筒裡面,人一下子就被帶進去了。”
吳文華沉聲,捂住自己的臉,片刻後松開的時候,臉上已經有淚漬了。
“那那麼個大活人,被卷進去了,一圈一圈的被皮帶夾着,跟着滾筒轉圈,卷進去又吐出來,然後又卷進去。”
“我一邊打電話給機頭停車,一邊看着他被卷死在裡面。”
“後來車停了,我想把他拽出來,結果伸手一抓用不上力。”吳文華昂起頭,片刻後苦笑道:“骨頭都被碾碎了,跟一攤爛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