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翻出牆頭的動作,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範統的睡意。
是李虎!
範統的腦子“嗡”地一下,夜風吹在身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這狗東西,三更半夜不睡,翻牆出去做什麼?而且去的方向,是營外!
一股強烈的不安,像冰冷的毒蛇,纏上了他的心髒。
他沒有聲張,悄無聲息地退回陰影裡,看着那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去告狀?
怎麼說?說自己起夜,看見一個被罰的百戶跑去營外?
在這軍紀森嚴的大營,捕風捉影,是大忌。萬一李虎隻是出去拉個野屎,自己豈不是誣告同袍?到時候闆子還是得落在自己屁股上。
範統回到帳篷,再無半點睡意。他坐在冰冷的地上,那柄巨型砍骨刀就靠在身邊,冰冷的觸感順着手心傳來,讓他紛亂的心緒稍稍安定。
接下來的幾天,軍營裡風平浪靜。
李虎第二天一早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出現在馬廄,隻是臉色更加陰沉,看人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有恃無恐的怨毒。
範統派寶年豐偷偷盯過他幾次,但這厮除了刷馬,就是悶頭睡覺,再沒有半點異常舉動。
仿佛那一夜,隻是範統的一個錯覺。
可範統心裡的那根弦,卻始終繃着。他知道,暴風雨來臨之前,大海總是格外平靜。
而夥房,卻成了整個肅殺大營裡,最活色生香的地方。
徐達和馮勝兩位大帥,徹底把這裡當成了私人食堂。今天你帶壺好酒,明天我捎塊鹿肉,隔三差五就來打秋風。
“範統!給老夫炒個肝尖兒!多放蒜!”馮勝一腳踏進夥房,嗓門洪亮。
“姓馮的你起開!老子先來的!範統,昨晚那壇子酒呢?”徐達黑着臉,從另一邊擠進來,手裡還拎着兩隻野兔。
兩位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大明頂級将領,為了誰先點菜,誰的酒更好,能當着一衆夥夫的面,吹胡子瞪眼地掰扯半天。
範統對此隻能苦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誰讓這倆是頂頭上司呢?
這天,徐達又來蹭飯,正趕上夥夫們吃飯。他一眼就看到了寶年豐。
“咦?”徐達的目光在寶年豐身上頓了頓,又掃過他身後那幾個同樣壯碩的夥夫,臉上露出幾分古怪。
“範統,你這喂豬的本事,是越來越好了。”徐達捏着下巴,繞着寶年豐走了一圈,“這才幾天功夫,這小子怎麼跟吹氣球似的,壯得跟頭小牛犢子一樣?”
寶年豐被大帥看得渾身不自在,挺直了腰闆,大氣都不敢出。
範統心裡一咯噔,連忙上前打哈哈:“大帥,這都是吃得好,練得勤!您看,我教他們的這套廣播體操啊不,是祖傳的煉體術,配合咱們夥房的藥膳,效果拔群!”
徐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伸手在寶年豐胳膊上捏了捏,那結實的肌肉硬邦邦的,絕非虛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