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北,風是腥的。
徐達按着劍,站在箭樓上,臉色鐵青。
四面八方,全是黑壓壓的元軍騎兵,像一片漫上堤岸的黑色死水,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地拍打着他這座搖搖欲墜的孤島。
鹿角和壕溝早就被屍體填平了,分不清是明軍的還是元軍的。
神機營的炮手們吼叫着,把一包包火藥和鐵彈塞進滾燙的炮膛,炮管燙得能烙餅,可他們渾然不覺。
弓弩手們拉弦的手臂早已血肉模糊,隻是機械地搭箭,射出。
元軍,殺不完。
最要命的,是那面在萬軍之中,格外醒目的“王”字大纛。
擴廓帖木兒,王保保!
他用最精銳的元軍,像一根淬毒的鋼釘,不計傷亡地猛鑿着明軍的中軍大陣。
他要的,是徐達的帥旗。
“大帥!西面西面快頂不住了!”傳令兵的嗓子已經喊啞,帶着血。
徐達沒有回頭,嘴唇抿成一條刀鋒般的直線。
他緩緩拔出佩劍,劍鋒映着昏暗天光,聲音不大,卻像鐵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帥旗不倒,便死戰不退。”
百裡之外,範統的牛魔王煩躁地刨着蹄子,噴出兩道白氣。
“頭兒,就是這味兒!”寶年豐的鼻子用力抽動,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珠子都紅了,“血腥味,火藥味,錯不了!就在前頭!”
範統勒住缰繩,眺望遠方。
地平線上,喊殺聲和戰鼓聲隐約傳來,像悶雷在地下滾動。
他身後,是前鋒營所有還能動的騎兵,還有那些沒了坐騎,卻依舊咬牙跟着跑了上百裡的步卒。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但那眼神,卻像在火裡淬過的刀,亮得吓人。
“頭兒,徐帥那邊,怕是麻煩大了。”朱棣的聲音沙啞。
範統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縫,他看見了那片混亂的戰場,看見了被圍在核心的中軍大陣,更看見了那面正瘋狂進攻的“王”字大纛。
一個念頭,像火星子掉進油鍋,瞬間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