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壓抑不住的,發自肺腑的,酣暢淋漓的大笑聲,驟然撕裂了議事廳的死寂。
主位之上,朱棣笑得前仰後合,眼角都飙出了淚花。他指着地上那灘爛泥似的範統,笑得幾乎喘不上氣。
“範範将軍,你這是給本王行哪門子大禮啊?”
這聲“範将軍”,喊得意味深長,充滿了戲谑。
範統渾身一個激靈,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王王爺!末将有眼不識泰山!末将罪該萬死!您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王爺您肚裡能跑航空母艦!您就把末将當個屁,給放了吧!”
“哦?”朱棣止住笑,身子微微前傾,那雙總是帶着幾分憨厚的眼睛裡,此刻全是上位者的審視與威嚴,“本王倒是想聽聽,你哪件事,罪該萬死啊?”
範統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浸透了後背。
哪件事?
這裡面的事,随便拎出來一件,都夠他死一百回了!
他正搜腸刮肚,想着怎麼挑個最輕的罪過認了,朱棣卻擺了擺手,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沉穩。
“行了,起來吧。”
他看着範統,也看着旁邊那個還處于石化狀态,連斧子都掉在了地上的寶年豐,眼神裡沒有半點怨怼,反而透着一股真誠。
“範頭兒,你不用怕。”朱棣的聲音沉靜下來,“我朱棣,不是個分不清是非的人。”
“你讓我去趟死人坑,是因為戰況需要。你不把我當皇子看,才讓我真正知道了,什麼叫袍澤,什麼叫兄弟!”
他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聲音也随之拔高,帶着一股慷慨激昂的決絕。
“為了大明,我朱棣死了,又何妨!别人能死,我為什麼不能死?!我甚至更希望死的那個是我,而不是吳莽他們!我死了,我父皇還有好幾個兒子,可他們,很多人都是家裡的獨苗,是家裡的頂梁柱!”
這番話,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在空曠的議事廳裡回蕩不休。
範統徹底愣住了。
他擡起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輕人。褪去了“朱虎”那層憨厚的外衣,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真正有着帝王胸襟與氣魄的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