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河間府向南,隊伍的行進速度陡然加快。
那輛多出來的馬車裡,吳老爺子起初還隻是覺得,自家孫子是走了天大的運道,能跟着莽兒的袍澤去王府當差。
可随着車隊行進,他那雙老眼,看得越來越心驚。
這一路上,但凡是穿着官服的,無論是地方的巡檢還是押送糧草的軍官,遠遠望見那面“燕”字王旗,無不滾鞍下馬,恭恭敬敬地立在道旁,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直到有一天,吳猛在車廂裡,好奇地問起了那個總是沉默寡言,卻讓人感覺像座山一樣可靠的“朱大哥”。
“寶大哥,朱大哥在王府裡,是做什麼的呀?官很大嗎?”
寶年豐正費力地把一整隻燒雞往嘴裡塞,聞言,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官大不大俺不知道,反正整個王府都是他的。”
“啊?”吳猛沒聽清。
“咳!”範統咳嗽一聲,打斷了寶年豐的“劇透”,他掀開車簾,看着外面怔怔出神的老爺子,慢悠悠地說道:“老丈,您老就别猜了。帶您和猛子走的,不是什麼朱大哥,是當今聖上的第四子,燕王殿下,朱棣。”
馬車裡,一老一小,瞬間沒了聲音。
吳老爺子那雙布滿皺紋的手猛地一顫,手裡的旱煙杆“啪”地一下掉在了車闆上。
燕燕王?
那個親自上門報喪,那個在他面前深深鞠躬,那個說吳莽是他兄弟的年輕人是當朝的王爺?
他想起了朱棣那句“我朱棣,一言九鼎”,想起了他看猛子時那激賞的眼神。
老人的嘴唇哆嗦着,渾濁的老眼裡,淚水再次決堤。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轉過身,朝着車廂,朝着朱棣所在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吳猛則徹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車簾外,那個騎在馬上,身形挺拔如槍的背影。
王爺
他要跟着王爺去當兵!
一股前所未有的,滾燙的熱血,瞬間沖上了他的頭頂。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爆發出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
應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