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
夜已深,皇城内卻燈火通明。
朱元璋獨自一人,端坐在那張冰冷的龍椅之上。他面前的禦案上,沒有奏折,隻有一杯早已涼透的茶。
他就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猛獸,一動不動,那雙總是深邃難測的小眼睛,望着殿門外那片濃得化不開的夜色。
太子朱标侍立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整個大殿,隻有父子二人,氣氛卻比遼東的冰天雪地還要壓抑。
一陣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從殿側的陰影中傳來。
錦衣衛指揮使毛骧,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入殿中,單膝跪地,整個身子都伏在冰涼的金磚上,聲音沒有半點起伏。
“陛下,魚,已經開始咬鈎了。”
朱元璋的眼皮動了動,端起那杯涼茶,卻沒有喝,隻是用手指輕輕摩挲着杯壁。
“說。”
“禦史大夫塗節,這三日,頻繁與吉安侯陸仲亨、平涼侯費聚等人私下接觸。今日申時,又去了李善長府上,待了一個時辰才出來,不過李善長一直在打哈哈并沒有明确支持。”
毛骧的彙報,字字都透着血腥味。
朱标聽得心中一凜。
陸仲亨、費聚,都是淮西一系的功勳宿将。而李善長,雖已緻仕,卻仍是淮西文武心中當之無愧的領袖。
胡惟庸這是要将整個淮西集團,都綁上他那艘即将沉沒的賊船!
“呵。”朱元璋發出一聲輕笑,那笑聲在空曠的大殿裡,顯得格外刺耳。
“咱的好丞相,這是覺得,咱的刀,鈍了?”
他将茶杯重重往案上一放,茶水濺出,灑在明黃的龍袍上,他卻恍若未覺。
“他不是覺得咱的刀鈍了,他是覺得,天德和馮勝被王保保拖在了大同,遼東又剛經曆了一場大戰,咱手裡,已經沒有能立刻調動的刀了。”朱标沉聲分析。
“所以,他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天真。”朱元璋的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他看向毛骧,那雙小眼睛裡,再無半分溫度。
“毛骧。”
“臣在。”
“咱要的,不是他塗節見了誰,說了什麼。”朱元璋的聲音輕得像風,卻帶着一股子讓毛骧都心頭發寒的陰冷,“咱要的,是胡惟庸的供詞。”
“咱要他親口畫押,承認他要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