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聽着這話,隻覺得一股邪火“蹭”地一下就竄了上來。
好啊!你們兩個甩手掌櫃,倒是在這兒說風涼話!
他端着那碗涼茶,邁着沉重的步子,走了過去。
“範參将,寶千戶,二位真是好生清閑啊。”張英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
範統和寶年豐吓了一跳,回頭看見是張英,範統連忙把瓜子藏到身後。
“咳咳,張英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張英沒說話,隻是将懷裡抱着的,一沓厚厚的公文,重重地放在了兩人面前的石桌上。
“這是這個月的軍需申領文書,需要參将您過目簽字。這是幾個小隊的換防申請,需要千戶您來拍闆。還有,這是傷殘士卒的撫恤金評定,需要您二位共同審核”
他每說一句,範統和寶年豐的臉就垮一分。
“哎喲!”範統突然捂住肚子,臉上露出痛苦萬分的表情,“不行了不行了!我那牛魔王,昨晚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上吐下瀉,精神萎靡!我得趕緊去看看!這可是咱們饕餮衛的戰略性威懾武器,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責任誰也擔不起啊!”
說罷,他便以與體型完全不符的敏捷,一溜煙地跑了,那背影,倉皇中還帶着幾分矯健。
寶年豐看着範統跑了,也立刻站了起來,他看着張英,一臉的嚴肅與沉重。
“張英,你來得正好。”
張英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隻聽寶年豐繼續說道:“俺最近的武藝,也遇到了瓶頸。俺總覺得,一斧子把人劈成兩半,太過粗糙,不夠藝術。俺在想,能不能一斧子下去,把他劈成均勻的四份,或者八份?這需要極高的技巧和悟性!俺得去後山靜坐,好好參悟一下這‘斧道’的真谛!此乃軍中大事,關乎我饕餮衛戰力的提升,耽誤不得!告辭!”
說完,他也扛着斧子,大步流星地跑了。
獨留張英一人,在風中淩亂。
他看着桌上那堆積如山的文書,又看了看那兩個逃得比兔子還快的背影,隻覺得一股悲憤之氣直沖腦門。
他顫抖着手,端起那碗早已涼透的茶,一飲而盡,卻澆不滅心頭的怒火。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道人影,從不遠處的牆角一閃而過。
是朱棣。
隻見他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徐妙雲,貓着腰,踮着腳,做賊似的,從後門溜了出去,生怕被人發現。
張英:“”
他緩緩地低下頭,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又看了看那堆似乎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公務。
一滴滾燙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從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眶中,滑落下來。
“我”
“我隻是個副千戶啊”
“這燕王府,這饕餮衛,合着就我一個人在領工資幹活是吧?!”
“嗚哇——!”
一聲壓抑了許久的,充滿了委屈、悲憤與絕望的哭嚎,在燕王府的上空,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