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哈出的金帳,已經三天沒有點燃過篝火了。
往日裡徹夜的歡歌與酒宴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和一種名為“恐懼”的瘟疫。
“魔鬼!他們是草原上冒出來的魔鬼!”
一名從部落廢墟裡爬出來的信使,跪在金帳中央,渾身抖得像秋風裡的最後一片落葉。他的半邊臉被燒得焦黑,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剩下的那隻獨眼裡,全是恐懼與絕望。
“他們從黑暗裡鑽出來,不喊話,不吹号,就像一群黑色的幽靈!”
“我們的刀砍在他們身上,隻冒火星!他們的刀,能把人和馬一起劈開!”
“他們吃人!我親眼看到的!他們的馬吃人”
金帳内,一衆蒙古貴族和萬夫長們,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三天,僅僅三天!
那支黑色的軍隊,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遼東的版圖上。他們沿着一條筆直的,毫不掩飾的路線,一路向北。沿途的所有部落,無論大小,全部被連根拔起,雞犬不留。
他們的行軍路線,嚣張,狂妄,充滿了對草原霸主的蔑視。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我就在這兒,我就要來殺你,你,又能怎麼樣?
“大汗!不能再讓他們前進了!這是對黃金家族最大的羞辱!”
“集結勇士!跟他們決一死戰!”
“殺了他們!用他們的頭顱當酒杯!”
帳内群情激奮,叫嚣聲此起彼伏。
納哈出坐在主位上,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沒有理會手下們的叫嚣,隻是死死地盯着地圖上,那條由一個個被血染紅的部落名字,連成的直線。
許久,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
“傳我将令。”
他的聲音沙啞,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命,克烈部、紮木合部、泰赤烏部,立刻拔營!丢棄所有辎重,婦孺,牛羊,向東面的‘鷹愁谷’方向潰逃!”
“什麼?!”
此令一出,滿帳嘩然。
一名性子最急的萬夫長當即站了出來:“大汗!這三個部落,是我們最忠誠的部下!為什麼要讓他們逃?還要丢掉所有東西?”
“逃?”納哈出的嘴角,扯出一個殘忍的弧度,“誰說他們是逃?”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地圖上,鷹愁谷的後方,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本汗,要親率十萬鐵騎,埋伏在鷹愁谷!那三個部落,就是誘餌!”
“我要讓那群不知死活的南人,嘗嘗被草原狼群撕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