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時,母親看似與衆人溫和笑談,但他卻覺得母親的眉宇間是帶着疲憊的。
那應是因為父親未護着她所産生的難過吧。
孟正德不知何時立在他身後,手掌輕拍了拍他的背,歎道:“修兒,莫要擔心,去歇着吧,讓你母親也好好歇一歇。”
閣樓裡的床榻在胡姨娘的吩咐下,早已被丫鬟們安置妥當,新換的被褥軟得像雲,帶着淡淡的皂角香。
孟南枝并沒有長子所想的那般難過,溺水後她在混沌中跳了那麼多湖,滿是身心疲憊。
如今終于能回到父親和子女身邊,便放松了心神。
呼吸着新鮮空氣,身子窩進軟和的被褥中,很快進入夢鄉。
鎮北侯府,燭火搖曳。
林婉柔難掩眼底焦躁,同樣難以入眠。
自從孟府回來後,心口那團火便燒得愈發旺盛。
鎮北侯自跨進府門,便徑直進了書房,連帶着晚膳都未曾出來用。
可她雖氣,為了維持多年塑造起來的形象,卻不能在侯府的丫鬟婆子面前發脾氣。
強忍着笑意,對屋内的守夜丫鬟輕聲吩咐道:“你們去外面守着,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丫鬟們聞聲離去後,林婉柔才将被褥、錦枕狠狠地摔了一地。
她死死攥着衣角,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孟南枝死了!
她明明已經死了!
當年那場落水,她故意拼命往下墜,親眼看着孟南枝拼命将她托舉而出後,因為力竭沉入湖底。
她佯裝昏厥一天,得知京衛府打撈并未見到屍體後,心有顧慮。
恰好鎮北侯不知怎麼說通了工部,竟讓人抽幹了大衍湖水。
整整半年,湖畔周圍都飄着魚蝦水草腐朽的氣息,卻連半片衣角都沒撈上來。
沒有人認為她還能生還,鎮北侯府便為她立了衣冠冢。
十年了。
誰能想到,她竟然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