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村搬遷,這是我們隊委會和二十五師部,在綜合考慮了很多因素後,做出的重大決定。山腳下,鉗寶鎮向南五十裡的葡萄村,有一個天然的綠蔭屏障,那裡雖然也依舊幹旱,但是環境卻比這裡要好很多,我們可以打井,種地,養家禽,真正實現自力更生。”
有人問:“村子裡三千多口人,難道過去了就有房子住嗎?”
李三平翻開自己的筆記本,“葡萄村占地千頃,隻要大家肯動手,肯努力,每一戶都會有自己的宅基地可以居住。”
村民們頓時怨聲載道,“也就是我們要搬到大荒灘去,在那裡蓋房子?你這哪裡是努力緻富,分明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啊!”
“就是,你睜開眼看看,這七八月的天氣,稍微動彈一下,滿褲頭子都是汗,村子裡懂蓋房的就那麼百十來号人,三千多戶,去了以後,就睡在大太陽低下?李三平,你他媽的腦子被驢踢了?”
可以說,除了甯水村外,每個村的大隊長都是最威風的。
可是連年顆粒無收,就算是上面有糧食,分下來,李三平也從來不會因為和誰的關系好,就給誰多拿點。
長此以往,村民們也不是特别喜歡他,到了現在,整個村子的人都要搬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大家激動起來口不擇言。
梁京冶走到李三平身旁,男人擡眸時,人群中頓然安靜下來。
“鄉親們,師部對大家的幫助,我相信經過這些年的考驗,大家有目共睹。”
“師部的糧食也不是從天上落下來,大風刮過來的,現在全國上下都是生産隊的形式,大家都在努力地克服幹旱、洪澇,為什麼單單我們不行?”
梁京冶很嚴肅,村民中沒有人敢插嘴。
他從旁邊拿起一把鐵鍬,立在長腿邊上。
“大家扪心自問,真的隻是因為自然災害嗎?我知道大家沒有種過地,這麼多年來,這種土壤條件,不支持。但是,刻在骨子的懶惰是更加要命的。”
梁京冶指着隊伍裡的人,“剛才還有人說,為什麼不讓師部一直給我們送糧食,隻要師部給一條活路,怎麼都是能活下去的。”
“說句難聽的話,甯水村窮了多少年?你們還要繼續窮下去?”
梁京冶看向林知晚,“各個村子裡知青點的同志,多數都是南方的大城市裡,主動要求下鄉的。就比如我和我太太知晚同志,我們的故鄉是滬北。”
“我最早在滬北老家的時候,滿街都是大理石的紋理路,水泥隻會鋪在高樓的陰影處,四處的閣樓,洋房,珠寶首飾,女人穿的衣裳,男人系的皮帶,應有盡有。”
村民們面面相觑,對于梁京冶說的這些,他們有些知道,有些就不太知道了。
但聽上去,就是需要很多錢才能買來的好東西。
梁京冶說的語重心長,“實話說,我的處境,沒辦法共情各位。畢竟二十五師部不可能一直駐紮在鉗寶,我也不可能一直都是你們的指導員。”
“現在,我們以生産隊的形式,勞動,為集體而奮鬥。有一天,或許美好的生活就會慢慢掌握在自己手裡,你們也有機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享受你們的人生,不再被局限于黃土高坡,不再讓後代的每一頓飯都是草根樹皮,不再讓家人因病痛無錢醫治,最後留滿遺憾,撒手人寰。這一切的一切,想要改變,就要從改掉所有人的惰性開始。”
梁京冶拿出一份同意書,放在桌上,旁邊坐着書記員。
“同意搬家的,就在這張紙上簽字。我們會分批走,最後所有人,都必須在一個月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