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澗涯邊,罡風如刀,卷起蕭玄墨色的衣袍獵獵作響。
他靜立如淵,眸光沉凝似鐵,穿透翻湧不息的灰黑霧瘴,投向那吞噬一切的深淵。
識海中,二人縱身一躍時衣袂翻飛的決絕和那一聲裂帛般的嘶吼,每一幕都如淬毒的冰針,反複刺紮着他的仙魂。
然而,一種更深沉、更玄奧的牽系,如同一根無形的絲線,從心口延伸至那無底深淵——那是與他仙魂本源相連的同心玉玦!
玉玦未碎,靈識未斷,青青亦未激發守護印記。這足以證明,婉婉與穆青,性命尚存!
那玉玦的方位,便是二人此刻唯一的坐标。
可這深澗蕭玄的眉頭緊鎖。此地乃北域、西域、南域三界交彙之險地,千仞絕壁,古木參天,幽深難測。
更因魔氣侵染日久,林間猛獸多有異變,兇戾異常,毒瘴彌漫,處處皆是殺機。
尋常搜索,無異于大海撈針,更可能驚動那些蟄伏的兇物,反陷二人于險境。
“玄王爺!下淵之路——通了!”一聲嘶啞的呼喊破開風聲。
瑞王蕭瑞疾步而來,一身華貴的銀絲軟甲早已被山岩荊棘撕扯得褴褛不堪,沾滿泥濘苔痕,發髻散亂,滿面塵灰。
唯有一雙深陷的眼窩裡,布滿了駭人的猩紅血絲,顯是連日不眠不休,帶人硬生生在這天塹絕壁上鑿出了一條險徑。
“下澗底。”蕭玄的聲音沉靜無波,仿佛隻是尋常指令。
他霍然轉身,視線如刀鋒般從深淵收回,利落地接過親衛奉上的粗粝繩索。
未待衆人反應,他已将繩索在精鐵護腕上迅疾纏繞數匝,足尖在濕滑的岩壁上一點。
身影便如孤鴻掠影,率先沒入那濃得化不開的混沌霧霭之中,隻餘繩索摩擦峭壁的沙沙聲響回蕩。
衆人緊随其後,如蟻附繩,在呼嘯的罡風中艱難下行。日影在頭頂寸寸偏移,從灼目的金輝漸次沉入昏黃的暮霭。
當最後一名兵卒的雙腳終于踏上澗底濕冷滑膩的腐殖碎石時,已是星月初升。
仰望頭頂那一線微茫的天光,巨大的落差帶來的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大半人心。
那高聳入雲、幾乎看不到頂的絕壁,如同一道隔絕生死的巨大閘門,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澗底光線昏暗,怪石嶙峋,古藤纏繞,如同巨獸的巢穴。
絕望的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支疲憊不堪的隊伍。
“這這般高的距離”神武将軍王俊第一個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心理沖擊。
他魁梧的身軀晃了晃,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手中的戰斧“哐當”一聲掉落在濕滑的岩石上。
這個在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也未曾退縮的鐵漢,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
豆大的淚珠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順着沾滿泥污的臉頰滾落,聲音哽咽破碎:
“穆将軍和司宸令大人豈不是豈不是”
他不敢再說下去,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顧婉婉若真有不測,他回京後,該如何面對未婚妻顧明月那雙含淚的眼眸?
他有何顔面踏進顧府的大門?!